第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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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是每天都注視那條小路嗎,我點頭就是告訴你我每天都注視着那條小路,目光也總是尋找你那飄逸的長裙。

    在說這一段話之前,小雨和張鴻建已在一起談過幾次了,張鴻建那時在文藝副刊部,他算是最後一屆的工農兵學員,在重視文憑的新聞單位他算是憑自己的本事終于在報社站住了腳,張鴻建寫詩,但他輕易不寫,隻要一寫每一首詩都悄悄地撥動小雨的心弦,小雨還在大學的時候就留意了張鴻建的詩。

    當她知道自己分到這家報社的時候,最大的喜悅就是想以後可以看到張鴻建了,可以直接從閱讀他的詩到閱讀他的人了。

    當小雨從校對組來到這座電梯樓的時候,尋找的第一塊牌子不是工交部而是文藝副刊部,她看到文藝副刊部的牌子就滿懷喜悅急忙忙地走了進來,連門也忘了敲。

    她走進的時候正逢張鴻建一人坐在辦公室,小雨其實從來沒有看過張鴻建,但不知怎麼一回事她就知道這個穿整潔白襯衣瘦削憂郁高鼻子凹眼睛牙齒瓷樣閃光的人就是張鴻建,小雨一點也沒猶豫地就說,你好,張老師,我是報社新來的麥小雨。

    張鴻建立即笑了,那笑像風一樣立即将他臉上的憂郁吹拂而去。

    小雨現在還清清楚楚地記得張鴻建微微笑過之後說的第一句話是—— 你好,小雨。

     這一句平平常常的話在當時那個已永遠成為過去場景的地方以一種無比親切無比豐富的内涵承随着一種看不見物質的流動緩緩融入小雨的心中,這物質雖然看不見但小雨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它們的顔色和質量,它們的顔色是陽光下那種閃亮的淡紫色,輕盈起伏帶着早晨的露珠随風飄揚,質量則等同于乳汁的濃度,最緊密的地方它都可以暢通無阻地經過。

     這句話後,他們就彼此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他們不尋找話題,感覺在沒有話題的空間迅速地滋生出許多看不見的植物,他們在沒有話題的空間并沒有停止交談,他們四目交視思緒在和思緒交談。

    這樣的狀态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有另一個人走進辦公室。

    有了第三個人後,場景中屬于他們兩人的氣氛就不可扼止地起了變化,小雨站起來走了,走到門口她又回頭看張鴻建,張鴻建也正在看她,他們彼此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 一個深夜,他們很自然地就走在了一起。

    那一天小雨為了趕一篇稿子,在辦公室一直忙到十一點。

    她走過副刊部辦公室時,看見辦公室裡有燈光。

    小雨一點也沒有猶豫就推門進去了。

    張鴻建擡起頭看見是小雨就向她微微地笑了。

    他一點也不驚訝,看見小雨就自自然然地笑了。

    小雨便聽任自己的腳步把自己帶到張鴻建的身邊,她走得是那麼近以至張鴻建的呼吸把她的一縷長發弄得起伏不定。

    她就這樣站在張鴻建的面前,她渴望着來自張鴻建的撫摸,這渴望仿佛紅色信号彈一樣一顆接着一顆在她腦海發射,她被這一次次閃耀的紅光弄得眩暈,然而期待的撫摸卻遲遲不來,淚水似乎就要奪眶而出了,這時張鴻建伸出有力的臂膀把小雨摟在了懷裡。

    那時辦公室的燈光大亮,門也隻是虛掩,危險在四處靜悄悄地埋伏,然而他們的激情沖破了這一切障礙,他們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小雨眼中積蓄的淚水奪眶而出,順着潔淨的臉頰緩緩地流着,紅色的信号彈熄滅了,代之的是一簇簇燦爛的黃色光環,小雨将自己的頭伏在張鴻建的肩上,張鴻建溫和有力的大手順着小雨的肩胛撫摸下去,一直撫摸至小雨腰部的凹陷處,張鴻建的手長久地停留在那裡,而電流就順着那個部位迅速地走遍小雨的全身。

    後來小雨仰起了她的頭,她的嘴唇仿佛初開的花蕾一樣微微張着等待着來自張鴻建的吻,張鴻建終于把他的嘴唇貼了上去,深吻他們的激情得到了某一種程度的釋放,他們的嘴唇在深吻之後無論質地和外觀都起了變化,接吻可以說是男女關系中的裡程碑,也可說是男女關系中的一個障礙,現在張鴻建和小雨共同愈越了這個障礙,所以他們都不是過去意義的張鴻建和過去意義的小雨了,這一個夜晚雖然距床的距離還很遠,但已注明了他們今後關系的發展,他們彼此都感到激情仿佛電流一般在他們倆身上來回鼓蕩,他們任誰也知道他們必定會在床上遭遇…… 床上遭遇是兩個星期之後,那是在張鴻建的家中。

    那一天的下午小雨在辦公樓的走廊裡對張鴻建說她想看某一本書,張鴻建說他正好有這本書。

    他們分秒不差地恰巧在走廊的這一段相遇,他們說這句話的時候正處在走廊的最佳位置,最近的一扇門也距他們超過五米以上,小雨後來想這最佳的位置其實是他們兩人刻意營造的,她記得她走到那個位置就沒有再往前走,而張鴻建則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