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舜與方回訂交 師尹壽蒲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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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好之後,大家将球放在地上,用腳去踢。

     這邊踢到那邊,那邊又踢到這邊。

    踢過去的時候,那邊許多兒童一齊出而攔阻,硬要将球踢過來。

    踢過來的時候,這邊許多兒童亦一齊出而攔阻,硬要将球踢過去,仿佛兩邊都畫有一定界線,不能躍越,以此分勝負似的。

     踢到後來,不知怎樣,兩方面又發生争執了,大家又一齊向那獨立的小孩叫道:“布衣、布衣,你看這次是哪個錯?” 那獨立的小孩判斷道:“依小弟的愚見,這次是東組錯。

    因為照蹙鞠的規則,隻能用腳,不能用手的,現在東組的人連用兩次手,東組錯了。

    ”東組的許多兒童聽了這個判斷,都默然無語。

    舜見了這種情形,對于那獨立的小孩尤其納罕。

    過了好久,衆兒童都倦了,暫時停止踢球。

     舜湊空,便走到那獨立小孩面前,向他拱手道:“足下辛苦了,請教大名。

    ”那小孩将舜上下一看,亦拱手答禮道:“不敢,不敢,小弟名叫蒲衣,是菖蒲的蒲,衣服的衣。

    他們叫别了,叫我布衣,或叫我被衣,都是錯的。

    ”舜又問道:“今年貴庚?”蒲衣道:“八歲。

    ”舜道:“這個踢球之戲,是足下創出來教他們的嗎?”蒲衣道:“不是,不是。

    這種遊戲,名叫蹙鞠,是黃帝軒轅氏創造的。

    當初黃帝整饬軍備,兵士在營中無事之時,就教他們做這個玩意兒。

    既可以娛樂消遣,亦可借此以練習筋力,不緻懈弛,後來此戲遂流行于民間。

    此地是黃帝開國之地,所以流行得最廣。

    他處想來尚無所見,所以老兄不知道。

    ”舜道:“是呀,某未曾見過。

    這種球是皮做的嗎?裡面裝的是什麼?”蒲衣道:“裡面是毛發綿絮之類。

    ” 舜道:“諸位都在那裡嬉戲作樂,足下何以獨獨袖手,不去參加呢?”蒲衣道:“小弟性喜清靜,所以不參加。

    ” 舜道:“某有一個愚見,願貢獻于足下。

    某聽見古人說:‘流水不腐,戶樞不蠹’,是動的明效。

    況且就生理上說,兒童身體正在發育之時,尤其應該運動活潑,庶幾筋骨得以鍛煉,身體得以強壯,所以兒童的心性,沒有不好動惡靜的。

    現在足下正在髫龀之年,偏偏好靜惡動,雖說厚重凝固亦是一種美德,但是于身體的發育及強健上恐怕發生影響。

    所以不揣冒昧,奉勸足下,還是去參加運動為是,不知尊意以為如何?” 蒲衣聽了,又拱手緻敬道:“承老兄關愛指教,極感盛情。

    不過這一層小弟亦曾細細考慮過,運動能夠鍛煉筋力,強壯身體,這句話固然是不錯的,但是為什麼原故要鍛煉筋力,強壯身體呢?依小弟的愚見,想起來不外乎兩種:一種是為習武起見,筋力強壯,有力如虎,那麼和他國戰争的時候,比較的不會失敗。

    一種是為健康起見,體格強壯,能耐勞苦,則可以任煩劇之事,肩重大之任,而年壽因之可以久長。

    照第一種說來,那麼各種激烈運動如競走、賽跑、跳高、跳遠之類,都是應該練習的,不僅是蹙鞠一種。

    但是聖人之教,尚德不尚力。

    這種激烈運動,未免近于尚力,容易越到好勇的一途。

    況且兒童本有好動好勝的心理,孜孜不倦,無時無刻去弄這種運動,往往有傷身體。

    而且運動這久了,心放氣浮,叫他去體認道德,修習學業,就頗為難了。

    聖人的教人,是天然的運動,以禮為主。

    禮之用,以敬為本,所以能夠固人肌膚之會、筋骸之束。

    平日對于父母的服勞,對于家庭的灑掃操作,對于賓客的應對進退,揖讓拜跪,都是運動的一種。

    而且足的容宜重,手的容宜恭,目的容宜端,口的容宜止,聲的容宜靜,頭的容宜直,氣的容宜肅,立的容宜德,不偏不倚,無懈無惰,這種都是無形的鍛煉,無形的運動。

    從小到大,他的身體沒有不強壯,筋力沒有不堅固,年命亦沒有不長久,學問亦沒有不精進的。

    因為一日到晚,四支百體,沒有一刻不受心的監督,沒有一刻使他放松,比到那激烈運動,僅僅在一時的,差得遠了。

    所以技擊拳勇家,分内功、外功二種,内功主靜坐煉氣,而效力比外功為大,就是這個道理。

    迂謬之見,未知老兄以為何如?還請賜教。

    ” 舜聽了,暗想:“他八歲的小孩,有如此之見解!”不勝佩服。

    後來又和他談談各種學問,哪知他亦無不通曉,舜傾倒之至,當下就願以師禮事之。

    蒲衣雖謙遜“萬不敢當”,但是舜對于他執弟子之禮甚恭。

    時已不早,問明了蒲衣住址,緊記在心。

    拟從南方歸來後,再登堂受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