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重要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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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噗……”正襟危坐的宣傳部常務副部長文來富用指關節敲着麥克風,又“呼、呼”地吹了兩口氣,再“喂”了兩聲,然後扳着一張馬臉掃視了一遍會場,清了清嗓子後就威嚴地說:“開會了!” 剛才還如馬蜂窩般的會場頓時鴉雀無聲,與會者唰地從包裡掏出筆記本和筆,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像一群小學生。

    仲秋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會,覺得有點怪異:一個個的老總在本單位都是重量級、至尊者,就連平常和他一樣愛喜笑怒罵、很有記者特性的羅仁全也一本正經起來。

    這是為什麼?是對會議的重視?是對講話者的尊重?他看不出來。

     “今天喊大家來是開一個緊急會,因為太重要了,上午決定後就立即通知大家。

    我看了一下,大家都到得很整齊,沒有拉稀擺帶的。

    說明我們新聞隊伍是一支特别能戰鬥的隊伍。

    本來發達書記要親自來的,今早上給我打電話,說他另有重要任務,就來不了啦,叫我代表他,也代表正在北京開會的青敬部長全權開好這個會。

    ”得意之色洋溢在文來富臉上,“這段時間以來,我們的媒體做了大量的促進精神文明建設的工作……” 文副部長已經講開了,可是左邊的羅副總那打開的工作筆記本上除了寫上年月日外,什麼也沒有記,隻是拿着筆在裝模作樣;右邊的電視台的老總也隻是在筆記本上寫了年月日、地點,一筆一劃地寫了兩行;他的右邊那位則在一張白紙上畫素描。

    仲秋似乎明白了一點為什麼,那就是台上的人講什麼對這些曾經滄海的人并不重要,但是他手中的權手中的官帽對于在坐的除自己以外的人就顯得重要了。

     在當今,雖然官是無形的,随之而來的有形的待遇卻很多,提級加薪來往小車手握發稿生殺大權!有幾個上了又主動下來的?盡管他們對人就說當總編太累,此活兒不是人幹的;盡管他們從骨子裡都瞧不起這個從縣裡連跳三級不知新聞為何物卻來管新聞大談新聞的文常務副部長,但他們還得在他面前現出謙恭,還得吹捧他“你講得好,說到了點子上,高!堅決照你的指示辦”。

    實話實說,很多人都在為帽子而活,他們怕有朝一日被摘了官帽,從而失去既得的權力和伴随着的利益,甯肯做個彎着腰或幹脆跪着活的“人”,也不原去争那吃不得穿不得用不得坐不得的鳥骨氣! 報社就有一個老副總編,畢業于北京大學,在新聞界,其業務水平有口皆碑,但就是不識時務,受到中國傳統文人“我善養吾浩然之氣”、“菊花到死猶堪惜,秋葉雖紅不耐觀”的影響,要做一個大寫的“人”,結果,那個副字就是去不了,直到退休也沒有在他名字後面加個括号,享受副廳級待遇。

    另一個“自學成才”的,盡管他一條“本報訊”都寫不好,但因為他會做人、懂事,就享受了那個官場上趨之若骛的“待遇”。

    後者一見到比他官大的或者盡管比他小但能管住他的諸如宣傳部、組織部、辦公廳的人,就一張臉笑得像爛桃子,那聲音比太監的還太監。

    雖然待遇高些,但臉上的皺紋比比皆是,剛過六十,就如七十好幾的人了。

    倒是那個沒有“待遇”的,越活越年輕,像才過五十。

    報社的同仁們私下常拿他倆比較,要那勞什子“待遇”就活得累,那臉就是這些年笑老的,身子也是這些年早出晚歸跑後門累垮的! 雖然如此,但一撥又一撥的人還是願學後者——實現自己的價值,享受人生,享受官本位下的有形和無形的資産。

    每每想到此,仲秋心裡就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不是個味道。

    怪不得現在“站着”的人快成了珍稀動物! 台上那位言必稱發達書記的文副部長是仲秋的中學同學,當他早就從農村調回城,結束了知青生活時,文來富還在他下鄉的地方偷雞摸狗,好吃懶做,加上說不清道不白的男女關系,就連知青大返城時都沒能乘上最後一班回城車。

    後來,他和在紅山縣垭口鄉中心校校長的女兒好上了,校長才把他弄到小學當代課老師。

    中心校和鄉政府一個夥食團,久而久之,這個大城市的落難青年得到了向鄉長的同情。

    這個女鄉長是縣裡下派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