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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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點。

    ” 千惠子想象着若這話讓佑輔——他此刻或許正在零下幾十度的凍土地帶挖掘——聽見……就覺得可笑了。

     “瞧你說的,就算一星期寫一封,也不可能都給你送到的呀。

    說不定}右輔都寫了呢?” “是嗎?那麼,那些沒有送到的信都到哪兒去昵?” “大概是配給蘇聯寡婦了吧。

    準是。

    ” 開過這樣的玩笑之後,千惠子察覺到這多少是對悅子有點礙事的玩笑。

    多虧信以為真的淺子提出了愚蠢的反問,這才圓了場。

     “是嗎?可是用日文寫的信,她們是看不懂的呀!” 千惠子當耳旁風,她在幫助悅子洗涮食具。

     “會把繃帶弄濕的呀。

    我替你洗。

    ” “謝謝。

    ” 22 其實,要悅子離開洗碟洗碗這種機械式的操作,反而會使她感到難受。

    成為機械式的,是她近日來幾乎所有肉感的欲望,是她的一種樂趣。

    她甚至想等手傷痊愈,就用公認的、令人驚愕的速度,把彌吉和自己的拆洗漿好的秋夾衣縫制好。

    她覺得自己的針線活是能以超人的速度操作的。

     廚房裡燃點着一盞昏暗的二十瓦的無燈罩電燈,順着煙熏黑了的天花闆橫上梁吊下來。

    婦女們必須面對着有手影的水池子洗涮食具。

    悅子憑倚在窗際直勾勾地盯視着正在洗涮飯鍋的美代的背影。

     在那粗糙的褪了色的軟棉布腰帶下,腰間肌肉灰暗暗地隆起來,不是像馬上要下蛋的樣子嗎?這個健康的姑娘,一次也不曾發生過妊娠的反應。

    夏季裡,美代身穿寬松筒式短袖夏服,可她連剃腋毛都不懂。

    流大汗的時候,她在人前就将毛巾伸進腋下揩拭…… 這腰身像果實般成熟的狀況,過去悅子也曾有過的這種彈簧般的曲線條,這種沉甸甸的像裝滿水的花瓶般的重量感…這一切都是三郎造成的。

    是這年輕的園丁精心播種、細心栽培的東西。

    這女人的Rx房同三郎的胸脯汗津津地貼在一起,分不開了,就像被清晨的露珠濡濕了的卷丹花瓣與花瓣靜靜地緊貼在一起不分離一樣。

     忽然間,悅子聽見彌吉在洗澡間說話的聲音。

    洗澡間緊挨着廚房。

    三郎在屋外負責燒洗澡水。

    原來是彌吉在與三郎攀談。

     令人讨厭的沸沸揚揚的澡水聲。

    聽起來反而讓人感受到彌吉那瘦骨嶙峋的衰老肉體的存在。

    他那窪陷的鎖骨處蓄着熱水流不下來。

     天花闆上回響着彌吉幹涸的聲音,沖擊着三郎。

     “三郎。

    三郎!” “是,老爺。

    ” “要節約柴禾啊!從今天起,美代也和你一起人浴吧,早點出來,分開入浴太費時間,少說也得添加一兩根柴哪!” 彌吉浴罷,輪到謙輔夫婦,然後是淺子和兩個孩子。

    悅子抽冷子說出她也要入浴,使彌吉驚愕不已。

     悅子把身子泡在浴池裡,用腳趾尖探了探澡池的栓塞。

    後邊隻剩下三郎和美代入浴了。

    悅子泡在熱水裡,直泡至臉頰周圍,她伸出那隻沒有纏繃帶的胳膊,把澡池的塞子拔掉了。

     這種行動沒有深奧的道理,也沒有目的。

     她想:我就是不許三郎和美代一起入浴。

     正是這一判斷,促使悅子不顧感冒而人浴,并将澡池的塞子拔掉。

     講究浴室的陳設是彌吉惟一的樂趣。

    他的浴室裡備有扁柏木制方形浴池和扁柏簾子,面積四鋪席寬。

    浴池又寬又淺。

    拔掉塞子,放走池水,聽見流水發出小海螺似的鳴聲,悅子露出連自己也覺意外的幼稚的滿足的微笑,窺視着肮髒得黑乎乎的熱水的水底,心想:我到底在幹什麼啊!這樣惡作尉有什麼意思呢?不過,孩子們的惡作劇究其原因,自有其正确的道理。

    因為在孩子們的世界裡,要把漠不關心的大人們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來,惟一的計策就是惡作劇。

    孩子們感到自己被抛棄了。

    孩子們和單相思的婦女們是栖宿在同樣被抛棄的世界裡的啊!這樣的居民才缺乏同情心,才變得殘酷的啊! 熱水的表層漂着微小的木屑、脫落的毛發和雲母般的肥皂油,緩緩地畫着圓圈浮動着。

    悅子裸露着肩膀,把胳膊橫放在浴池邊緣上,然後把臉頰緊貼在上面。

    不大工夫,肩膀和胳膊就不沾水了。

     适度的澡水泡暖和了肌膚,在昏暗的無罩電燈下,放射出帶着光滑的疲憊的光澤。

    悅子從臉頰感觸到兩隻光潤的胳膊的彈力,感受到莫大的浪費、屈辱和徒勞。

     她自語道:浪費、浪費、浪費啊!這溫馨的肌膚裡充滿着的青春的活動,過剩的活力,簡直就像觀看失明的愚蠢的生物一樣,使她感到惱火。

     悅子将頭發攏起,盤繞起來,用梳子固定。

    天花闆上的水珠偶爾滴落在她的頭發和脖頸上,但是,她把臉伏在胳膊上,無意躲閃這涼飕飕的水滴。

    有時,水滴滴落在她伸出浴池外的纏着繃帶的手上,水滴便暢快地滲透進去。

     熱水緩慢地、極其緩慢地流出了,排水口。

    觸及悅子肌膚的空氣和熱水的邊界,仿佛舔着悅子的肌膚使她發癢似的,從她的肩膀到Rx房,從Rx房到腹下一點點地流了下去,恍如一番纖細的愛撫之後,感到肌膚寒冷,一陣緊似一陣地。

    這時,她的脊背猶如冰一般。

     熱水稍微加速旋轉,從她的腰部周圍漸漸地退了下去…… 她想:這就是所謂的死亡,就是死啊! 悅子不由地想呼救,她驚愕地從浴池裡站起身來。

    她這才覺察到赤身****的自己剛才就蹲在放空了水的浴池裡。

     悅子返回彌吉的房間,在走廊上與美代照面,她爽朗地揶揄似地說:“喲,我忘了,還有你們等着人浴哪。

    我把洗澡水都放了。

    對不起。

    ” 美代不明白悅子這番猝然脫口而出的話的含意。

    她呆立不動,也沒有回答,隻顧注視着那兩片簡直毫無血色的顫動着的嘴唇。

     這天晚上,悅子發燒,卧床兩三天。

    第三天體溫幾近正常溫度了。

    所說的第三天,就是十月二十四日。

     愈後疲乏貪睡,午睡一覺醒來,已是深更半夜。

    身旁的彌吉正在打鼾。

     挂鐘敲響十一點的一種不安的寬松氛圍、瑪基的遠吠、這個被抛棄的夜晚的無限重複…悅子受到非同尋常的恐怖的襲擊,把彌吉叫醒了。

    彌吉從卧具中擡起穿着大方格花紋睡衣的肩膀,笨拙地握住悅子伸出來的手,單純地歎了口氣。

     “請别松開手!”悅了說。

     她依然凝視着天花闆上隐約可見的奇異的木紋,沒有瞧一眼彌吉的臉。

    彌吉也沒有瞧悅子的臉。

     “晤。

    ” 爾後,彌吉喉嚨裡有痰。

    清了清嗓子,沉默良久。

    他用一隻手拿起了枕邊的紙,把嘴裡的痰吐在上面扔掉了。

     mpanel(1); “今夜美代在三郎房間歇宿吧。

    ”片刻,悅予說道。

     “……不。

    ” “你瞞我,我也知道。

    他們在幹什麼,我不看也會明白的。

    ” “明兒早晨三郎要去天理。

    因為後天是大祭祀…出門前一天晚上,發生那種事也是沒法子的啊。

    ” “是啊,是沒法子的啊!” 悅予松開了手,蒙上薄棉睡衣,獻欷不已。

     彌吉困惑于自己被置在不透明的位置上。

    為什麼不憤怒昵,喪失這種憤怒,是怎麼回事呢?這女人的不幸,為什麼竟如此地讓弗吉抱有如同同案犯似的親密感呢?這又是怎麼回事呢?……他佯裝睡眼惺忪的樣子,用沙啞而溫存的聲音對悅子說。

    在企圖用這個夢的故事來欺騙女人之前,彌吉早已欺騙了自己這種不能指望解決任何問題的、宛如暧昧的海參般的判斷。

     “你好歹住在這種寂寞的農村,心情浮煩,盡是想入非非了。

    老早就跟你約好,這回良輔周年忌辰。

    一起到東京掃墓去。

    我已托神阪君将近畿鐵道公司的股份賣掉,這回賣掉了一些,如果想闊氣闊氣,也可以乘二等車去。

    不過,還是節約點旅費,把錢花在逛遊東京好。

    也可以去觀賞一番久沒看過的戲。

    隻要去東京,就不缺享樂的地方但是,我還有比這更高的理想。

    我想,從米殿遷到東京也未嘗不可,甚至還想恢複原職呢。

    老朋友有兩三個在東京已經重返工作崗位了。

    像官原那樣不通情達理的人另當别論,大家都是可以信賴的嘛。

    如果去東京,我就找兩三個那樣的老朋友拭探一下……下這樣的決心并非易事。

    不過,我所以作這樣的考慮,全都是為了你,部是為T你好。

    你幸福,也就是我的幸福。

    我在這農場生活本來說心滿意足了。

    可是,自從你來後,我的心情多少像年輕人那樣,一開始不安穩了。

    ” “什麼時候動身?” “乘三十日的特别快車怎麼樣?就是平時乘的‘和平号’啊。

    我同大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