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痕 第四十三回 十花故事腸斷恨人 一葉驚秋神歸香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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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喝酒,一面向癡珠說笑,給他排解。

    不想癡珠檢着案上一部小說,瞧了一會,見上面有一首詞,噙着淚吟道:“春光早去,秋光又追。

    ”停一停,又吟道:“恨随流水,人想當時,何處重相見?韶華在眼輕消遣,過後思量總可憐!”就覺得無限凄涼,便自去了。

     次日,芝友大家來看癡珠,又拉他同訪福奴,重過秋心院。

    覺得草角花須,悉将濺淚。

    這夜回來,便咯咯吐了數口血,吟道: “西園碧樹今如此,莫近高自卧聽秋!”次日就不能起床了。

     那芝友卻與福奴十分情投意合,就訂了終身。

    到得六月杪,摯福奴領着阿寶一群人,向蒲關去了。

     癡珠病中,見阿寶兄弟前來辭行,又是一番傷苦。

    從此服藥便不見效,日加沉重。

    此時荷生撤防未到,子秀、子善都出了差,羽侯、燕卿、紫滄、愛山,天天各有公事,就是池、蕭照管筆劄銀錢,一天也忙不了。

    隻心印鎮日都在西院前屋,幫秃頭照料,二更天才回方丈去睡。

     穆升等見癡珠病勢已是不起,大家想着不久便是散局,秃頭漸漸的呼喚不靈,隻得自己撐起精神,徹夜伺候。

    癡珠自知不免,二十八日倚枕作了數字,與家人訣别;就教蕭贊甫替他寫一付自挽的聯,是: 一棺附身,萬事都已; 人生到此,天道難論。

     因歎道:“大哉死乎!君子息焉,小人伏焉。

    ”又吟道: “海内風塵諸弟隔,天涯涕淚一身遙!” 贊甫着實安慰一番,就也走了。

     這夜二更時候,癡珠清醒白醒,瞥見燈光一閃,有個侍兒眉目十分媚麗。

    卻另有一段飒爽的神氣,含笑招手。

    癡珠起身,那侍兒早掀着簾子出去。

    癡珠不知不覺跟着走,隻隔一步,卻趕不上。

    再看走的地方,是個,卻不是汾神廟的路,腳下全是青花石磨光的石闆,兩邊是白玉欄幹,圍護着無數瑤花琪草。

    那侍兒早不見了。

    遠遠望去,隻見上面數十級台階;階上朱紅三道的門,黃金獸環。

    沿階排列那些儀從,一對對旌旗幡蓋,刀鞘弓衣;還有那金盔金甲的神将,手執兵器,分班站在中門兩邊。

    癡珠想道:“這是什麼地方呢?”正在躊躇,不敢前進。

     忽見西邊的門擁出許多侍女,宮妝豔服,手中有捧冠帶的,有捧袍笏的,迎将出來。

    一個空手的,生得荷粉露垂,杏花煙潤,向前跪下道:“請主人更衣。

    ”便引癡珠進了中門。

    東西兩班人等,瞧見癡珠,都叩起頭來。

    癡珠從屏門走上殿來,見殿上立一更衣鏡,有七尺多高,鏡中一個人影,衣服雖不華美,而豐采奕奕,英爽之氣見于眉宇。

    鏡後走出一個神人來,向癡珠道:“先生來了。

    ”把手一拱,足下便冉冉生雲,上天而去。

    侍女伺候更衣已畢,扶在正面幾上坐下。

     癡珠正要說話,忽見屏門洞開,門外停兩座七香寶辇,又有許多宮妝侍女,有執拂的,有執扇的,有捧如意的,有捧巾栉的,有捧書冊的,簇擁着兩位珠纓蔽面的女神下車。

    癡珠從殿上望将下來,一個面龐好像亡妾茜雯,一個面龐兒好像娟娘。

    隻見黃巾力士引向廷前方面,下鋪兩個寶藍方墊,那女神綽綽約約,走至墊前,便俯伏跪下。

    旁有一個金甲神将唱道:“淚泉司、愁山司谒見。

    ”癡珠身旁侍女唱道:“平身。

    ”便有四個侍女扶掖二女神,從東點環佩珊珊步上殿來。

     剛到殿門,癡珠立起身,上前略一凝視,一個正是茜雯,一個正是娟娘,喜極不能說話,一手攜着一人發怔。

    半晌,轉撲簌簌的吊下淚來。

    茜雯、娟娘早是淚珠偷彈,至此更嗚咽欲絕。

    癡珠向茜雯恸道:“人亡家破,教我何以為人!”茜雯咽着道:“天數難逃。

    ” 娟娘抹淚道:“你今到此,塵緣已斷,平破往複,世事自有回環,何必重生魔障?我告訴你:這地方系香海洋青心島,你原是此間仙主,我和茜雯妹妹、春纖妹妹、秋痕妹妹,都是你案下曹司。

    因數十年前誤辦一宗公案,害許多癡男怨女都淹埋在這恨水愁山、淚泉冤海;因此玉帝震怒,召着金公兆劍替你作了仙主,将我們監禁在離恨天,先後谪降人世,親曆了恨淚愁冤的苦。

    去年蘊空坐化,玉帝憐他五十餘年節苦行高,诏金公領着蘊空重遊塵世,享曆榮華,方才去了。

    我和茜雯妹妹罰限先滿,如今你已複位了。

    秋痕妹妹罰限即刻也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