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痕 第三十五回 須眉巾帼文進壽屏 肝膽裙钗酒闌舞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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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痕就也跟出,敬大家一輪酒。

    劍秋見秋香、秋英今天下來,問起瑤華,才知道秋香是正月十二陡然發起絞腸痧,醫藥不及,就死了。

    秋英也移了屋子。

    癡珠在東邊席上,慘然道:“我怎的不知道呢?”瑤華道:“你不知道的事多哩。

    目今花選中賈寶書也走了,說是跟了一個南邊的女道士做徒弟去。

    ”小岑在東邊席上”道:“我也風聞有這事。

    ” 卓然道:“這事我知備細。

    寶書給望伯拖累,押在官媒家裡。

    望伯沒良心上堂不敢認官,将開賭的事一口推在寶書身上。

    幸喜那承審官與寶書是舊相識,央着我再三求着上頭胡弄局,把望伯做個平常人聚賭,打三十闆,枷号一個月;替寶書開釋,說是他假母開賭,與寶書無幹,才放出來。

    ”癡珠不待說完,便說道:“這承審官是個通人,你曉得他名姓麼?”卓然擎着酒杯道:“他姓傅。

    ”劍秋道:“不要講閑話。

    往下說,寶書怎樣出家?”小岑夾一片蘋果,向卓然道:“這以上的事,我們通曉得。

    望伯因此破了家,如今還病着,怕是不起。

    ” 劍秋在西邊席上,回過臉瞧着小岑道:“你給卓然說吧。

    ”卓然喝了酒道:“寶書釋放出來,沒得去處,暫依舊日一個老媽。

    可憐大冷天,一個錢買炭也沒有。

    還是素日認識的人幫他幾吊錢,叫人和望伯商量,望伯分毫不肯答應。

    寶書灰心,趁他媽尚在枷号,私下跑到東門外玉華宮女道士處,求他收做弟子。

    ”子善道:“不錯,這女道士姓姚,系南邊宦家姬妾,丈夫死後,為嫡出兒子不容,遂将自己積下的金銀,買一小屋,改為道院,閉門焚修。

    後來遇個女仙,告以南邊有十年大劫,教他向西北雲遊,可免大難。

    前年到了并門,适值玉華宮女道士鬧事,被東門外缙紳攆了。

    大家見姚氏有些年紀,寓在優婆夷寺焚修,比本寺的姑子龍勤,所以延他主持玉華宮香火。

    是不是呢?” 卓然道:“就是這姚主持。

    ”劍秋道:“你講寶書吧。

    ”卓然道:“寶書的家,舊在優婆夷寺邊,每月朔望,都去燒香。

    姚氏時常見面,見寶書回回默禱,是求跳出火坑。

    姚氏聽了,就也存在心上。

    如今跑來投他,自然收了。

    不想他媽枷号滿了,出來和姚氏要人,姚氏隻得教他領去。

    寶書不願,被他媽拉到宮門外,便要跳并。

    恰好我這一天奉委前往章郎鎮查辦事件,路過玉華宮,見他們哭哭啼啼,一大堆的人在那裡看。

    我叫人查問,才曉得就是寶書。

    我和寶書也有一面之緣,見他說得可憐,就到宮裡面潔姚主持,洞悉底裡。

    我便替他出了一百兩身價,教寶書在我跟前,受了姚主持頂戒。

    ” 此時兩席的人都是靜聽。

    聽到這裡,癡珠便拍掌道:“快事,快事!我要喝三大杯的酒!”忙得秋痕斟酒不疊。

    掌珠坐在癡珠身下,隻怔怔的發呆,盡癡珠喚人取大杯,取酒,也不說句話。

    倒是瑤華喚道:“寶憐妹妹,你怎不斟酒?”掌珠道:“沒人替我出一百兩身價,給我當道士去!”瑤華大笑,把别話岔開,和贊甫、雨衣又豁起拳。

    西邊席上,子秀、子善也和卓然、劍秋搶标。

    以後兩席合攏,又鬧了一回楚漢争,就有三更多天了。

     秋痕、掌珠連座,盡着喁喁私語。

    瑤華是個爽快的人,聽了一會,便站起說道:“做個人,自己要有些把握。

    就如你兩個,一個要做道士,一個要做侍姬,斬釘截鐵,這般說,便這般做!叨叨縷縷講個不了。

    做什麼呢?我要走,不耐煩看你們凄惶的樣兒。

    ”秋痕忙拉住。

    瑤華就和秋痕坐下,向大家道:“我是要從樂處想,再不向苦中讨生活。

    你想,天教我做個人,有什麼事做不來?都和你們這般垂頭喪氣,在男子是個不中用,在女子是個沒志氣!我瞧着覺得可憐,又覺得可惱,所以要走。

    ”大家都說道:“說得痛快!” 此時有把雌雄劍放在炕上,瑤華便向癡珠說道:“你這把劍還好,我舞一回,給大家高興一高興。

    ”說着,就仗着劍走下來。

    早見瑤華在燈光下,縱橫高下,劍光一閃一閃的舞。

    以後燈火無光,人也不見,隻有一道白氣,空中旋繞。

    此時更深了,覺得寒光陣陣,令人發噤。

    突然聽得瑤華道:“後會有期!”但見雙影一瞥,兩劍“當”的一聲,委在地下。

    屏門外的人報道:“薛姑娘上車走了!” 兩席的人恍恍惚惚,就如夢景迷離一般。

    癡珠定一定神,說道:“相隔隻有五個月,他的劍竟比采秋舞得還好。

    這飄忽的神情,就和劍仙差不多了。

    ”當下大家都散。

     秋痕引着掌珠,重來西院,談了一回。

    外面冷家的人,催了兩三遍,掌珠才走。

    秋痕送出屏門,灑淚而别。

    看官記着:秋痕與掌珠,自此就沒再見了!掌珠是此夜聽說寶書做了道士,又受了瑤華一激,便決意出家,和他假母吵鬧幾次,竟将青絲全行剪下。

    幸他假母是個善良的人,不忍怎樣。

    二十七日癡珠出門謝壽,就聽見人說送入優婆夷寺,做了姑子去了。

    正是: 豪情勝概,文采劍光。

     妒花風雨,乃爾披猖。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