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章 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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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塘等着豬糞喂養的魚了。

     據養魚者說,這一戰後,那些魚多半都蔫蔫地陷入半缺氧狀态。

     ——由此可以想像那一戰的激烈! 連冷血的據說不知痛的沒有痛感神經的魚都争相躍出水面,以一條尾的支撐,探出頭來,死死地翻着白眼盯着那一戰! 那一場天人永隔、地藏無語、人鬼殊途的絕世之戰! 這一戰的結果, 據說是—— 殺手“樓”敗。

     可當時他敗而未死。

     他逃回了自己的樓。

     他太驚駭了——因為他根本來不及出刀。

     而在他逃回鬥室後,驚魂未定,入室即鎖,鎖緊了窗門。

     門窗緊固後,他坐在椅上,忿然、憤然、羞忿已極地出刀,終于發出了他那一直都不及出手的刀。

     刀貫門上。

     而這時,那一劍的劍意才在他的胸膛裡爆開。

     所以,樓死。

     門窗閉鎖,他死在房内,死成絕案,死如歸圓。

     ——以上,就是衆人經探讨,分析,求索,最後還原的那天的決戰。

     無論如何,它解決了這一戰的時間,地點,以及樓那奇異的死亡。

     也許我們該加上一點形容詞,那就是:持久而熱烈的探讨,細緻而有創見的分析,和“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求索…… 與、根植于大家渴望的、大團圓式的還原。

     6、時光之刺 小招的唇角挂着一絲冷厲。

     ——照說不該,衆人已破解了他一直苦于求解的“絕案”。

     他在那個版本流傳出來後又見了一次紗。

     紗一直靜靜地聽着他給她講述的故事。

     畢竟,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故事講完了,看着她始終的凝定不動,小招不由有些疑惑。

     這是公私巷内的死角,丈許見方的空地四周都是高聳的青磚的牆,天上是漸入冥色的天—— 冥色入高樓,有人樓上愁……那是很美的詩。

     天空不很安靜,有背上沾了天光、像打上了灰粉的鴉成群地飛過。

    可紗的姿式還是沒動,一個忘了抱膝的、也忘了把下颏藏入膝蓋之間的姿式。

     好久,小招想到:她簡直是被石化了呢…… 然後天上鴉啼一響,那響聲像是一個信号,像是蒼天的一個指示,像是來自本原處洪荒裡的一聲招喚。

    小招看到,紗了身子幾不可見的輕輕一晃,然後,仿佛自頂門起,一條裂縫生于她的頭頂,靜靜地擴大,靜靜地劈下來,直到、把她的整個人劈成了兩半……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一半是麻木了的了解與溫和,一半、是陷于狂悖的激越震顫。

     已不僅止于恨與愛。

     “其實葉沙的故事,最初我還是聽他說的。

    ” “他隻說過一點,可後來,我壓榨出來更多。

    ” “想象出來的,就還要更多更多。

    ” 小招忽然轉過頭去。

     因為他覺得,一條裂縫也在他自己心裡裂開。

     ——裂出的一半是樓,他想像着那個樓,那個恹恹的殺手,那個紗描述過的大半時候灰暗得連現在天光都不如的殺手,那個了無生趣的殺手…… ……那個無味的情人,卻懷着可怕的激情;因為一場無益的相逢,在這場畸異的時空;越過紅粉華裳、趟過激流險壑,碾碎钗環粉黛,卻遭遇團染廢的衣裙,這衣裙容易剝落,所以更接近真實;他顫着手指,靠近那脫卸後的女人;在一個低檐矮戶,他勃起這生命的欲望,想抖碎了一切的糾纏,卻難抵親近的誘惑,所以有了那一語…… 你是卑微的, 而我是低賤的…… 狹長的木闆床,本來不遠的相伴,“愛情”卻咫尺天涯…… 而她—— 在那闆床上強迫着他說起“葉沙”。

     “他知道的葉沙的事真的好多。

    ” “沒有任何人比他知道得更多。

    ” ——“葉沙,用的是一把冰劍。

    ” 紗的眼忽然擡了起來,以一種已不再企盼的聲音質木地說:“他說,他可以在陽光下攤開手掌,聚氣成冰,然後冰凝如鋒,聚起一把冰劍。

    ” 小招忽然打了個寒戰。

     7、沙漏 葬禮之後,另有婚禮。

     孝帏裡隐隐欲露着一襲鮮紅的嫁衣。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那一領“盛世華裳”。

     傳聞中,那個女人将得到的錢一翻再翻。

    從十萬,百萬到無計數恒沙,這錢是用來滿足大家傳奇心理的渴願。

     ——那衣裳将由誰來縫? ——縫好後将由誰來穿? ——鳳凰的羽毛找不到,但起碼可以孔雀的翎毛替代,上面還可以虛拟出鳳凰的圖案。

     ——要經過多少個九個九日,用掉多少個九倍的匠人,縫好後曳的尾将鋪滿多少個九的田畝……那一地拖曳的金底紅裙,就等着葉沙駕着光芒來踩。

     這是何等光華的豪聘! 又是何等超脫出一切瑣屑、平凡、佝偻、灰滞,直騰上天的愛! ——更何況,這愛情是開在死亡之上的。

     生命似葉,而流光如沙。

     ——默默的死亡,奉獻的死亡,一直是書上那絕世之愛最好的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