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燈
易地到手又很快地轉手給同學們了。

    但在這種輕松得出奇的獲取中,這個昨天還畏畏縮縮的中學生總感到一種令人陶醉的驚詫。

    這些輕易的成功助長了我的魯莽,漸漸地,我把街道僅僅看成這種完全不加選擇的,隻是更需運動的冒險的狩獵場。

    有一次,我追逐一個漂亮姑娘來到菩提樹下大街——真是湊巧,經過大學門前,一想到我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跨過這令人起敬的門檻了,我不禁大笑起來。

    我跟一個志趣相投的朋友一起傲慢地走了進去;我們隻把門推開~點,看到(這效果無比可笑)一百五十個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的人,仿佛在跟着一個狂熱的“白胡子”祈禱。

    我重又把門關上,讓那污濁的、滔滔不絕的小溪漫過勤奮學生的雙肩,傲慢地與那個夥伴一起走了出來,回到陽光明媚的林蔭道上。

    有時我不禁想,再沒有哪個年輕人比我在那幾個月裡更愚蠢地虛擲時光了,我沒讀過一本書,肯定沒說過一句正經話,沒進行過真正的思考——我本能地回避一切高雅的社交活動,隻是為了讓已經虛弱的身體更強烈地感受到新鮮的、一直被禁止的東西的浸債。

    現在這種自作自受、浪費時光的作踐或許是每個強壯的、思想被解除禁煙的青年人的特征——但我特别的癡迷卻使這種懶散放蕩變得危險,如果不是一個偶然扼制了這種内心的堕落,我一定會變得吊兒郎當或至少堕入一種感情的麻木之中。

     這個偶然——今天我感激地稱它為一個幸運的偶然——就是我父親意外地被召到柏林參加一個為期一天的校長會議。

    作為職業教育家地利用這個機會,對我的所作所為來了一個突擊檢查,給還蒙在鼓裡的我來一個驚訝。

    他的這次突襲獲得圓滿成功。

    像往常~樣,晚間,在我位于柏林北部的房租低廉的學生宿舍裡——房門對着隔着布簾子的女房東的廚房—— 一個姑娘正對我作最親密的拜訪。

    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我以為是一個同學,就不情願地嘟嘟響吹地答道:“我現在不能跟你說話。

    ”但在一個短暫的;同歇之後敲門聲又響了起來,一次、兩次,然後帶着聽得出來的不耐煩又敲了第三次。

    我氣沖沖地套上褲子,想把這個讨厭的打擾者徹底打發掉,就這樣,我半敞着懷,耷拉着褲子的吊帶,赤着腳,拉開了;*,我一下子就像太陽穴上挨了一拳.在前廳的昏暗之中認出了父親的身影。

    在黑影中,我從他的臉上幾乎隻能看到眼鏡片在反光。

    但這個輪廓就足以使我已到口邊的話像一個尖硬的魚刺一樣長在喉嚨裡:我一時驚呆了。

    然後我不得不懇求他——可怕的時刻——到廚房裡等幾分鐘,讓我把房間整理一下。

    正如所說的那樣,我看不見他的臉,但我感覺到他明白了。

    他沉默着,克制着自己,沒有與我握手,帶着厭惡的表情走到廚房簾子後面,這些使我感覺到他已經明白了一切。

    在廚房裡,這個老人不得不站在冒着咖啡和蘿蔔氣味的鐵爐子前等了十分鐘,對他對我都很屈辱的十分鐘,直到我把那個姑娘攆下床穿上衣服,從這個不情願地偷聽的人身邊溜出房間。

    他一定聽見了她的腳步聲,她快步溜走時帶動的氣流把布簾的沼相高高掀起。

     但我仍然不能把這個老人從那個屈辱的藏身之地喚出來:床上明顯的淩亂,得首先清理一下。

     然後我才——我一生中還從來沒有這樣羞愧過——來到他面前。

     我父親在這尴尬的時候很鎮靜,直到今天我内心都因此對他充滿感激。

    每當我回憶起這個早已謝世的人,我總不願從學生的角度去看他,不願把他隻當成改錯機器,當成一味吹毛求疵的學究去蔑視他,我總是回想起他在這最有人情味的時刻的形象,在這一時刻,這個老人充滿厭惡卻又克制着自己,一言不發地走進我悶熱的房間。

    他把帽子和手套拿在手裡,不自覺地想放下它們,但又突然露出一種惡心的表情,好像不願讓他身體的任何部分與這污穢的地方發生接觸。

    我給他搬來一把椅子請他坐下;他沒有做聲,僅僅做了一個輕蔑的動作,表示他不願與這個房間裡的任何東西發生聯系。

     他冷冰冰地背着身站了幾秒鐘以後,終于把眼鏡取下,不厭其煩地擦着,我知道,這對他來說意味着尴尬;我不會忘記,老人重新戴上眼鏡的時候怎樣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在我面前他覺得羞愧,在他面前我也感到羞愧,兩人都找不到話說。

    我暗自擔心,他會開始一場計D話,用那種我從小學起就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