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小厄是奇逢 軟玉溫香人人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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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龍骧人已受制,隻得由她。

    何況他自兩歲時,即被諸一涵帶回衡山;十數年來,除師父師兄朝夕督促,讀書學劍之外,未親外物;直到奉命投書,在廬山冷雲谷中才開始與異性接觸。

    冷雲仙子天人仙态,自己一見即興孺慕之思;谷飛英則稚年小妹,未足萦心。

     薛琪雖然僅大自己兩歲,但言談舉止太過老成,故而雖然長途跋涉,同赴華山,自己心中隻是把她當做個大姐姐,與師兄尹一清一般敬重;并還覺得尹師兄和這位薛師姐,無論武功人品,俱相類似,他日還想從中拉攏,撮合良緣,本身毫未起過情愛之念。

     但對這位玄衣龍女柏青青,心中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除了初見面時,被她硬指為淫賊惡徒,略感氣憤以外,竟然越看越覺投緣。

    等到雙方說明來曆,知道誤傷自己,又怕自己好勝,不肯自閉傷處穴道,借着笑語殷勤,冷不防的連點自己三處要穴暫阻針毒攻心。

    下手又快,心思又巧,此刻索性不避嫌疑,要把自己抱回家去醫治。

    雖然師門威望,及諸、葛二老與龍門醫隐的疇昔淵源,有以緻之,但她女孩兒家肯令自己昵稱青妹,一片真誠,确實不易。

     觀女可觀其父。

    足見“龍門醫隐”柏大俠一定豪氣沖天,性爽不俗。

     柏青青言道:“這‘透骨神針’之毒,雖能排出體外,但也必須禁受極端痛苦。

    師兄禀賦雖好,亦絕非十日之内可以複原。

    何況家父透骨神針隻傳用法,解法尚未及傳,小妹卻因欲赴一位至交姐姐之約,偷偷離家。

    不料對方突然失約,怅怅而返,把一番徒勞跋涉的怨氣,全對師兄發洩起來,以緻闖此大禍。

    師兄雖大度寬容,允向家父緩頰,苟免罪責。

    但這等魯莽從事,一意孤行,賢愚不辨的行徑,也夠小妹自羞自愧的了。

    ” 葛龍骧見柏青青不但豐神絕世,并且倜傥大方,婀娜之中,富有剛健,絲毫不帶一般女兒的忸怩之态。

    本在嫣然笑語,說到最後,眼角之中已然隐含淚水,盈盈欲泣,分外顯得嬌媚,令人愛極。

     忙又好言相慰,并把自己奉命下山經過,向她娓娓細述,以解心煩。

     柏青青靜靜聆聽,聽到葛龍骧一頓大罵,卻罵服了個獨臂窮神,方始破涕為笑。

     兩意相投,就這片刻光陰,業已交如水乳。

    在笑語相親之中,眼前已到一處絕壑,柏青青向葛龍骧笑道:“下到壑底,再經過一處水洞,就到我家。

    這段下壑途徑極不好走,彼此淵源甚深,不算外人,既已不避嫌疑,師兄右手尚能轉動,索性抱住小妹,免得有虞失閃,我這就要下去了。

    ” 葛龍骧一想柏青青既然如此大方,自己再若假裝道學,反顯做作。

    何況在她懷中!展眼看去,那壑黑洞洞的,不知多深;懷中再抱一人,着實難走。

    遂向柏青青笑道:“青妹放心,龍骧遵命!”一伸猿臂,輕輕攏住纖腰。

    柏青青嬌靥之上,又是一陣霞紅。

    把頭一低,抱定葛龍骧在那窄滑不堪的小徑之上,直下深壑。

     那壑深逾百丈,雖然兩壁略帶傾斜,并未完全陡立,且已經人工,略除草樹,辟有小徑。

     但露潤苔湧,柏青青懷中又多一人,無法利用藤蔓攀援,全靠兩腿輕登巧縱。

    饒她輕功再好,也不免累了個香汗微微,嬌喘細細。

    偶然在極其難走之處,微微稍側,手中自然抱得更緊,好幾次都幾乎鬧了個偎頰貼胸。

     兩人俱是一般心思,雖然各為對方豐神所醉,均懷愛意,究系初識。

    在這深夜荒山,孤男寡女,軟玉溫香,投懷送抱,雖說從權,畢竟越禮,均自竭力矜持,生怕一落輕狂,遭人小視。

    所以疊次身軀相接之時,兩人心中都如小鹿亂撞,不住地騰騰狂跳,幾乎彼此可聞。

     幸而壑深樹密,月光難透,一片漆黑之中尚還較好,不然四目交投,益發難以為情。

     好不容易下到壑底,柏青青舒氣微噓。

    又轉折幾回,在一片松蘿覆蓋之下,現一古洞。

     二人人洞以後,越發黑暗,伸手已然不辨五指。

    葛龍骧暗想這位龍門醫隐,真個古怪,倘若就住在這麼一個黑洞之内,豈不悶死?方在自忖,耳邊忽聞水聲蕩蕩,洞勢也似逐漸往下傾斜。

    柏青青又行數步,輕輕放下葛龍骧道:“出此水洞,便到寒家。

    師兄暫請稍憩,待小妹喚人相接。

    ”說罷合掌就唇,低作清嘯。

     葛龍骧在美人懷中,縷縷蘭麝細香,正領略得銷魂蝕骨,突聽快到地頭,反而微覺失意,把身受重傷早已忘卻,竟恨不得這段行程越遠越好。

    一聽柏青青突作清嘯,發音甚低,毫不高亢,但從四壁回音,聽出傳送極遠。

    知道柏青青不但輕功絕倫,連内功也極精湛,不過稍遜自己一籌半籌而已,不由更添幾分愛意。

     過不多時,洞中深處略見火光微閃,柏青青笑道:“家人已然駕舟來接,師兄傷處不能動轉,仍由小妹抱你上船吧!”葛龍骧自然正中下懷,剛由柏青青再度抱起,那點火光已自越來越大,看出是一隻自己黃昏之時,在伊水所蕩的那種梭形小船。

     船頭插着一根松油火把,一個青衣小童在船尾操舟,雙槳撥處,霎時便到面前。

    小童一躍上岸,垂手叫聲:“青姑。

    ”兩隻大眼,卻不住連眨,好似揣測這位“青姑”懷中怎的抱着一位少年男子。

     柏青青笑向小童問道:“雄侄,怎的竟是你來接我,這晚還未睡麼?” 小童答道:“自青姑走後,老太公日夜輪流,派人在水洞迎候,此刻輪到我值班。

    這船太小,這位相公似身上有傷,擠碰不便。

    青姑請入舟中,我從水内推船便了。

    ” 柏青青笑道:“雄侄确甚聰明,無怪老太公疼你。

    勞你水内推舟,改天我把你想學已久的那手‘海鶴鑽雲’的輕功,教你便了。

    ” 小童喜得打跌,立時脫去衣履,擲入小舟,隻穿一件背心和一條犢鼻短褲,跳入水中,扶住小舟,掉過船頭,等二人走上。

    柏青青懷抱葛龍骧,走入舟中坐定,小童雙足一蹬,推舟前進。

    船頭水聲汩汩,竟比槳劃還快。

     葛龍骧見這小童,不過十二三歲,伶俐可愛,問起柏青青,才知是她族侄,名叫天雄,因極得龍門醫隐喜愛,常日陪侍身邊,已然得了不少傳授。

     二人方在傾談,柏天雄突自水中擡頭叫道:“前面已要轉彎,青姑招呼那位相公,趕緊低頭卧倒。

    ” 原來洞頂至此,突然低垂,離開水面不過二尺。

    柏青青無法可想,隻得使葛龍骧左肩向上,各自己雙雙并頭卧倒舟中。

    小舟原就窄小,這一雙雙并卧,哪有肌膚不相親之理。

    耳鬓厮磨,暗香微度,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葛龍骧心醉神迷,情不自禁,在柏青青耳邊低聲說道:“青妹,這段水程,龍骧願它遠到天涯,綿綿不盡呢。

    ” 柏青青見他出語示情,羞不可抑,半晌才低低答道:“龍哥怎的如此癡法?你傷好之後,我請準爹爹,和你一同江湖行道,日久天長,戀此片刻水洞途程作甚?” 葛龍骧話雖說出,一顆心跟着提到了嗓口,又無法揣測柏青青的反應是喜是怒。

    她這一聲“龍哥”,一句“日久天長”,聽得葛龍骧簡直心花怒放,渾身說不出熨貼舒服。

    如果不是半身被制,幾乎就在舟中手舞足蹈起來。

     舟行極快,幾個轉折過去,已到水洞出口。

    一出洞外,葛龍骧眼前一亮,不覺一聲驚呼。

     原來那水洞出口之處,卻是一片湖蕩,湖雖不算太大,亦不甚小,水卻清澈異常。

    四面高峰環擁,壁立千仞,宛如城堡。

    這時正值月朗中天,環湖花樹,為柔光所籠,凝霧含煙。

     岸上燈光掩映,人家并不見多,但卻充滿了一片清妙祥和、安谧之氣。

     湖心湧起一座孤嶼,小童柏天雄望嶼催舟,其行如箭。

    霎時便近嶼旁,柏青青心懸葛龍骧傷勢,小舟離岸尚有丈許,便行捧定葛龍骧,淩空縱過。

    落地之後,向一座上下兩層的玲珑樓閣之中,如飛跑去。

     那座樓閣,雖然共隻兩層,方圓卻有十丈,通體香楠所建,不加雕漆,自然古趣。

    閣中陳設,也極為雅潔。

    最妙的是四面軒窗不設,清風徐來,幽馨時至,令人心清神爽,塵慮全消。

    柏青青轉過當中照屏,三兩步搶上樓梯,就聽得一個蒼老清亮的聲音問道:“是青兒麼? 怎的如此急遽,在外邊闖了什麼禍了?” 柏青青哪顧答話,一躍登樓,把葛龍骧輕輕放在靠壁的一張軟榻之上,轉身對坐在一座藥鼎之旁的一位清癯黃衫老者,急急叫道:“爹爹,他在前山誤中女兒三根透骨神針,雖經我暫行截斷血脈,時間業已不短,爹爹快來與他醫治。

    ” 柏青青情急發言,把龍門醫隐柏長青聽得個沒頭沒腦,好生莫名其妙。

     柏青青四歲喪母,父女二人相依為命,何況又是獨生掌珠,柏長青自然對她慣縱異常。

     但柏青青此次出遊不禀,女孩兒家親自抱回一個年輕陌生男子,妄用尚未相傳、被她暗暗偷走的透骨神針傷人。

    但卻又他呀他的叫得十分親熱,未免覺得過分不羁。

    心中生氣,長眉微揚,面罩寒霜,冷冷問道:“此人是誰?怎樣傷的?傷在何處?” 柏青青素來驕縱已慣,十數年來何曾見過爹爹這般神色,不禁眼眶一紅,泫然欲泣。

     葛龍骧見此情景,忙在榻上說道:“晚輩葛龍骧,系衡山涵青閣主人門下弟子,奉廬山冷雲谷冷雲仙子葛老前輩之命,來此拜谒柏老前輩……” 龍門醫隐不待講完,一躍便到榻前,一眼看出傷在左肩,解開衣衫,略一審視,回頭向柏青青沉聲斥道:“丫頭該死!還不快取我的太乙清甯丹和九轉金針備用。

    ” 柏青青幾時受過這樣的責罵,兩行珠淚頓時滾下香腮。

    一張嬌靥上也又羞又急又氣,變成桃紅顔色。

    貝齒緊咬下唇,勉強忍住珠淚,委委屈屈地捧過來一隻銅盤,上面放着一個白玉瓶和一枚青色圓筒。

     葛龍骧與柏青青一路傾談,知她心性極其高傲,見狀好生不忍;遂把奉命來此的緣由經過,及前山與柏青青因誤會相争等情,對龍門醫隐略述一遍;把錯處全攬在自己身上,自承黑夜深山追蹤一個陌生少女,自然迹涉輕狂,略受儆戒,實不為過。

    替柏青青開脫得幹幹淨淨。

     龍門醫隐柏長青靜聽葛龍骧講完,手捋長須,哈哈大笑道:“少年人性情多端偏狹,不想賢侄竟能如此豁達恢宏,無怪那兩位蓋世奇人,垂青有加的了!”說完,轉對柏青青道: “青兒,既然你師兄大度寬容,為你開脫,此事我也不再怪你。

    經此教訓,以後逢人處事,必當特别謹慎小心,千萬不要任性胡為。

    須知我在家雖然對你寬縱,但如犯了重大有違禮法之事,卻照樣重責不貸呢。

    ” 柏青青自知把事做錯,默默無言,低頭受教。

    等龍門醫隐把話講完,把小嘴一努,撒嬌說道:“爹爹就是這樣,做錯了事,我認錯改過就是。

    排揎唠叨了這麼老大半天,還在無盡無休。

    難道真要把我罵哭了,等你再來哄我。

    女兒誤傷葛師兄,心裡已然急得要死,巴不得他趕快痊愈,太乙清甯丹和九轉金針均已在此,您老人家還不快點替葛師兄治傷麼?” 龍門醫隐柏長青對這個嬌憨愛女,實在無可奈何,向葛龍骧搖頭苦笑,伸手取過那隻白色玉瓶,一開瓶塞,滿室便覺清芬挹人。

     自瓶内傾出綠豆般大小的三粒碧色丹丸,柏青青連忙遞過一杯溫水,龍門醫隐把藥丸納入葛龍骧口中,命他和水徐徐咽下。

     過了片刻,龍門醫隐向葛龍骧笑道:“賢侄且請暫忍痛苦,功力真氣千萬不可妄提,全身任其自然松懈。

    你針毒已解,老夫要使你所中那透骨神針,逆穴倒行,自出體外了。

    ” 葛龍骧點頭笑諾,龍門醫隐随在盤内那枚青色圓筒之中,傾出一把長約五寸、細如發絲的金色軟針,抽了三根在手,又囑咐了一聲:“全身聽其自然放松,不可用功力抗拒。

    ”手指點處,肩頭、乳下、前胸,适才被制的三外要穴,全被解開。

    那三枚“九轉金針”,也正好随勢插在這三處要穴之中,僅有寸許露出體外。

    龍門醫隐柏長青的一隻右掌,卻緊貼在葛龍骧左肩傷處,手臂微微顫動。

    面容嚴肅,颔下的五绺長須,不住飄拂。

     葛龍骧自穴道一開,不禁把滿口鋼牙一咬,左半身簡直就如同散了一般,陣陣奇痛鑽心。

     尤其那三枚“九轉金針”所插之處,又酸又麻,說不出的難過。

    覺得龍門醫隐柏長青的一隻右手,就好像一片燒紅的烙鐵一般,燙得左肩頭上,難受已極。

    他此時方始相信,柏青青在前山那等情急,說這透骨神針厲害無比之語,并非恫吓,不是虛言。

     柏青青站在榻旁,看自己爹爹為葛龍骧施醫,是用“九轉金針” 護住要穴,然後用“少陽神掌”凝練本身真氣,慢慢傳人葛龍骧體内,吸取導引那透骨神針,逆血歸元,重回本位。

    這種療法,不但傷者要受莫大痛苦,連施醫之人,也要損耗不少真氣精力。

    這才知道,無怪爹爹一再叮咛,此針不可妄用。

    照此情形,萬一誤傷那些罪不緻死之人,豈不憑空造孽?再看葛龍骧雖然咬牙忍受,毫不出聲,但額頭上黃豆般大的汗珠,已經疼得滾滾而落。

    不禁芳心欲碎,眼圈一紅,珠淚随落,伸手握住葛龍骧捏得鐵緊的右手,凄聲說道:“小妹一時魯莽,害得龍哥如此受苦,真正該死!叫我問心怎安呢?” 美人情意,最難消受。

    葛龍骧見柏青青當着龍門醫隐,竟然仍叫自己“龍哥”,反而覺得臉上讪讪的有點難以為情。

    因不便答言,隻得就枕上微微擺首,示意自己對此痛苦,尚能忍受,叫柏青青放心無妨。

     說也奇怪,男女間的感情,就那麼微妙,就有那麼大的魔力!心上人柔荑在握,眼波頻送,靈犀一點,脈脈相通。

    方才那極難忍受的傷痛,竟自然而然減去了一大半以上,心頭上、眼簾中,再不是适才的那種酸、疼、脹、急的苦痛,而這水閣之中的清樸古趣,一切的一切,都無非隻是一個人柏青青,亭亭玉立,凝黛含愁,淚眼相看,俏生生的身影。

     也不知過了多久,龍門醫隐柏長青,腦門上一陣熱氣蒸騰,猛然一聲歡呼大喝:“好了!”三根細如牛毛、長約一寸、略帶血絲的銀色細針,應掌而起。

    左手忙自懷中,又取出一粒白色丹丸,置入葛龍骧口中,順勢起下先前所插的三支“九轉金針”,朝他肋下輕輕一點,再往頭上、胸前推拿按摩幾下。

     葛龍骧頓覺痛苦全失,精神也已疲極,雙眼無力再睜,垂首自阖。

    迷惘之中,隻覺得方才眼簾中柏青青的倩影,已經由悲轉喜,漸漸地越笑越甜,影子也越來越大,終于占據了葛龍骧的整個心房、腦海。

    帶着無限歡悅,無限甜蜜,無限溫馨,栩栩然,飄飄乎地入了酣然夢境。

     龍門醫隐柏長青,把右掌中自葛龍骧體内用神功吸回取出的三根透骨神針,放在銀盤内,長籲一聲,如釋重負。

    自己頭上,同樣也是一頭汗水,取過面巾擦淨。

    隻見愛女還自握住葛龍骧一隻右手,目含淚光,向榻上癡癡注視,不禁暗暗點頭,會心微笑。

     他這獨生嬌女,因自幼即外用藥物浸煉,内服自己秘煉的易骨靈丹,各種内家上乘武術,更是傾囊相授,故而雖然年才十七,一身功力已不啻武林一流高手。

    人又靈慧絕美,自然心性高傲,尋常人物哪裡看得上眼。

    平日總為她将來終身之事擔心,不料姻緣果似早有夙定,這三根透骨神針,竟似為他們二人系上一絲紅線。

    自己冷眼旁觀,誠中形外,他們二人雖系初識,相愛似已甚深。

    本來諸一涵冠冕群倫,與葛青霜同為自己在武林中所僅心悅誠服之人,他的弟子還能錯到哪裡。

     這葛龍骧,風度氣宇,俊雅高超,誰看了都愛,無怪愛女一見傾心。

    這一來多年心事,一旦了卻,老頭子也樂了個呵呵大笑,伸手輕撫柏青青的如雲秀發說道:“丫頭,你這場禍倒是闖得不錯,雖然為爹爹找了不少麻煩,但也了卻我多年心願,此人确實不凡,一切事有爹爹替你做主。

    ” 柏青青知道心事已被爹爹看透,玉頰飛紅,嬌羞不勝。

    他們父女間不拘禮法,脫略已慣,回頭向龍門醫隐啐道:“爹爹,壞死了……”一語未完,柳腰一擰,口中嘤咛一聲,翩若驚鴻般地逃人東面自己所住香閨,喀哒上栓,閉門不出。

     龍門醫隐柏長青,見愛女如此嬌媚,回頭再看看葛龍骧的飒爽英姿,又不禁樂了個微微發笑。

    知他至少要睡上數日才醒,遂為葛龍骧擦淨額間頸間汗漬,并替他蓋了一條薄被,也自回房歇息。

     葛龍骧這一場婆娑春夢,又長又美,沉睡之中,依然不時露出得意笑容。

    直到覺足神暢,微開雙眼,隻見夢中人兒雲鬟半堕,坐在榻邊,手捧一隻玉碗,脈脈含情,正朝自己注視。

     柏青青見他醒轉,含笑說道:“龍哥,你一睡三日,定然腹餓。

     這碗銀耳,是小妹親手煮來,内中還加了我爹爹的秘制靈藥‘益元玉露’,龍哥吃了當可提早數日恢複元氣呢。

    ” 葛龍骧一聽自己這一覺,竟然睡了三日,不由暗自好笑,被柏青青一提進食,腹中果似甚餓。

    但自覺神清氣爽,苦痛已無,怎的聽柏青青口氣,竟然還需數日才得複原,未免有些不信。

    見她持碗來迎,像是要喂自己,怕龍門醫隐闖進來,不好意思,把腰一挺,欲待坐起,口也急呼道:“不敢有勞青妹,龍骧已然好……” 哪知他不坐還好,這一猛然作勢,隻覺腰背之間酸軟異常,絲毫用不上力,一下竟未坐起,重又跌倒枕上,眼前金星亂轉,才知元氣果然斷喪過甚,倔強不得。

     柏青青見狀嗔道:“龍哥怎的如此見外,那透骨神針是我爹爹特地煉來,準備二次出山對付蟠冢雙兇及崂山四惡所用。

    威力何等厲害,便解救也極費真力。

    他老人家用‘少陽神掌’和‘九轉金針’,為你倒吸此針,耗力甚多,自你睡後,也便靜坐用功,此刻尚未完畢,你道是騙你玩的?趕快讓小妹服侍你吃下這碗益元玉露所煮銀耳,以你禀賦,再睡上一個好覺,明日此時當可下榻行走,再經三四日休憩,便能複原如初了。

    ”說罷,皓腕輕伸,半抱葛龍骧,用軟枕替他墊好後背,自己側身坐在榻邊,手執銀匙,就碗舀起銀耳,一口一口地喂将過去。

     葛龍骧自出世以來,幾曾受過如此殷勤愛護。

    那銀耳不但清香甜美,極其好吃,服後果覺髒腑空靈,精神益暢。

    更何況心上人近在咫尺,眼波流盼,笑語相親。

    回首奇逢,恍疑身人天台仙境,不禁心醉神迷,癡癡無語。

     柏青青看他這副神情,掩口失笑。

    葛龍骧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