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心懸舊約 乘風東海谒神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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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先行告别。

    ” 青衣怪叟邝華鋒“别”字剛剛出口,逍遙羽士左沖、冷面天王班獨均是同一動作,袍袖一展,沖天飛起三條人影,往始信峰下落去。

     獨臂窮神柳悟非見一兇雙惡居然這樣恬不知恥地撒手一走,知道從此又為葛龍骧等小輩留下無窮隐患!但目前情勢,不便追也不好追。

    正氣得須眉俱起之時,長空之中,突又傳來一陣龍吟鳳鳴一般的清朗嘯聲。

     那嘯聲來路好似極遠,但入耳卻極清晰,不帶絲毫肅殺之音。

    聽來令人胸中充滿一片祥和安泰天機,神智清甯,通體舒暢。

    連老花子柳悟非,見一兇雙惡藉詞遁脫的那一腔怒氣,也漸漸為這柔和嘯聲,化為烏有。

     溫潤朗君尹一清人耳便知師父、師母所煉乾清正氣之中的最高心法“萬妙清音”,遂向龍門醫隐禀道:“啟禀柏師叔,家師與師母已到。

    ” 苗嶺陰魔邴浩也向龍門醫隐笑道:“邝華峰他們走了也好。

     邴浩近年,萬事俱已悟透,就是這一點好勝之心,猶未泯滅。

    請聽諸、葛賢伉俪,把先天乾清正氣融人嘯聲之中,在人尚未到以前,期以度化癡迷,消災弭劫。

    姑且不談功力,僅憑這種氣度胸襟,就比邴浩不止高出一籌。

    但我數十年潛修苦煉,就為的是會一會諸、葛雙仙,若不讓我向他們這對神仙眷屬手下讨教讨教,委實心有未甘。

    好在我們這種人物,也用不着像世俗一般拳來腳去,狠拼上個千八百招,甚至談笑之間,即可分出高低。

    邴浩不認勝負,心願已了。

    也不回轉苗疆,找處靈山勝境,參撣學佛,從此不出江湖。

    我這兩個弟子生相雖惡,心地并不十分兇險。

    我已嚴囑他們,今後多行善,少結惡人。

    柏兄等主持武林正義,還望多加督導照拂,倘若他們做出過分傷天害理之事,可代邴浩予以誅戮。

    我絕不護短,一樣感激不盡!” 衆人見這苗嶺陰魔邴浩,今天不論言談舉止,均無殊出世高人,哪裡有絲毫像他那外号“陰魔”兩字?尤其是龍門醫隐柏長青,因昔日愛女柏青青挨了青衣怪叟邝華峰的夾背一掌,生命險危,邴浩曾以極為珍貴的獨門靈藥,“續命紫蘇丹”暗中相贈。

     再加上大雪山七指神姥所贈的千年雪蓮寶,不但換回了柏青青性命,還使她天賦稍弱的内家真力由此增強,彌補了武功方面的缺陷。

    所以對這苗嶺陰魔印象更好。

    聽他竟把兩個弟子火眼狻猊沐亮、聖手仙猿姬元相托,含笑拱手笑道:“這始信峰頭一會之後,我們這幹忝列武林十三奇中的老一輩人物,均欲歸隐。

    江湖之中的一切是非恩怨,由他們年輕子弟自去擔承。

    武林萬派一源,隻要能夠行仁行義,不傷天理,不侼人情,分什麼正邪?又論什麼彼此?邴兄詫徒之語,未哆太謙!你與不老神仙、冷雲仙子合稱當世三秀,各有一身絕世神功.恐怕比上個三日三夜,也未必分得出高低上下。

    邴兄既勘透世情,須知萬事如棋,不着才是高手!何必定欲與諸、葛二位留此一番痕迹作甚呢?” 苗嶺陰魔邴浩笑道:“柏兄所教雖是,但人生到處知何似? 應似飛鴻印雪泥!邴浩在這即将謝絕萬緣之際,還要來到這始信峰頭,一來是此會因我一言而起,不能不到場;二來也真想在這靈山勝境之間,會一會睽違已久的諸、葛雙奇,留下一點雪泥鴻爪,傳為武林千秋佳話!喏,那不是不老神仙與冷雲仙子?好一對令人豔羨的神仙眷屬!” 衆人随他手指望去,果然在南面一座較小峰之上。

    站着一個看來三十上下、葛巾野服、清逸出塵的書生,和一個二十七八。

     美似天人的道裝少婦。

    少婦左肩頭上,站着一隻蒼鷹大小的純白鹦鹉,身後卻随着一個二十左右的绛衣少女。

     衆人之中,除了衛天衢、鐵指怪仙翁伍天弘與小摩勒杜人龍、俠女荊芸火眼狻猊沐亮、聖手仙猿姬元等七人以外,均是當年舊識。

    知道這書生、少婦正是名冠武林十三奇的不老神仙和冷雲仙子。

     諸一涵、葛青霜遙見衆人業已發現自己夫婦,遂一齊開言笑道:“諸一涵、葛青霜率門下薛琪,問候武林舊友。

    ” 人随聲降,不縱不躍。

    連薛琪均是一樣,把這百丈懸崖竟當做了坦途大道,從容緩步,宛如憑虛飛落一般;霎時間飄墜面前。

    諸、葛夫婦向龍門醫隐等人隻含笑略打招呼,卻轉對苗嶺陰魔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禮。

    慌得苗嶺陰魔連忙還禮,詫然向道:“賢伉俪,這算何故?” 諸-涵含笑說道:“邴兄一念生仁,面上祥光自現,不知為武林之内消彌多少浩劫奇災! 愚夫婦一拜之微,難道還受不得麼?” 苗嶺陰魔邴浩不覺驚心,暗想自己方才對龍門醫隐等人所言,他們夫婦怎曾知曉?但驚疑雖然驚疑,争勝之心卻仍未泯。

     略一沉吟,向諸一涵、葛青霜笑道:“諸兄先天易數,居然已能蔔人心志,委實可佩。

     邴浩雖已立意永謝江湖,但在斷絕塵緣之前,卻有個不情之請,要想與賢伉俪試一試彼此數十年潛修所得,到底到了什麼地步,并為武林留此一段佳話,還望賢伉俪勿卻。

    ” 話猶未了,長空一聲暸亮鶴鳴,一隻絕大灰鶴背上馱着一人,如流星飛墜一般,自天而降。

     鶴背上人在離地三、四丈高之處飄然縱落,正是那位東海歸來的小俠葛龍骧!他到頂之後先行叩拜恩師、姑母。

    再向其餘諸人和見之後,肅立恩師兼姑父的不老神仙諸一涵身旁,低低禀告數語。

     諸一涵看了苗嶺陰魔邴浩一眼,微笑颔首,葛龍骧遂速整衣冠,向苗嶺陰魔邴浩深施一禮,躬身說道:“邴老前輩,晚輩葛龍骧一句無禮之言,可否出口?” 苗嶺陰魔邴浩自葛龍骧來後,兩道眼神始終傾注在那隻巨鶴身上。

    此時聽他問話,才自回頭笑道:“我與你最覺投緣,無論何等無禮之言,均不怪你,但說無妨。

    不過我先要問這隻巨鶴是哪裡來的?” 葛龍骧答道:“晚輩因事遠赴東海,遇見一位神尼,法号覺羅,特借座下靈鶴飛來黃山,并言及邴老前輩在蟠冢山暗傳晚輩及谷飛英師妹的那套‘維摩步’法.依然未臻極善,内有破綻可尋。

    ” 邴浩平生,最自鳴得意的就是這套獨創精研的“維摩步” 法,如今聽說有個覺羅神尼指他未臻極善,尚有破綻可尋,不由嗔心大動,兩道長眉一聳,向葛龍骧說道:“你已說來,我那‘維摩步’法之中,何處留有破綻?” 葛龍骧垂手躬身禀道:“老前輩請恕龍骧狂妄,這種破綻,非經彼此過手,不能發現!” 苗嶺陰魔剛浩聞言又是一愕,但旋即哈哈笑道:“你這娃兒,倒也有趣。

    不知要甚花樣,作弄老夫。

    猶且一切依你,倒看看……”方猶未了,忽然轉睑向火眼狻猊沐亮招手喚過,在他身上解下一柄寶劍,雙手遞與冷雲仙子說道:“這是葛仙子的青霜劍,前在蟠冢,我怕令徒倚仗手有這種神物利器,過分逞強,容易折在那些心狠手辣的四惡雙的及黑天狐宇文屏手内,才暫時收存。

    如今先行原壁歸趙,然再與這位葛龍骧小友戲耍一番。

    ” 冷雲仙子稱謝接過青霜劍,卻轉手遞與龍門醫隐笑道:“此劍雖然無恙,但已總落入外人之手。

    令媛青青,與舍侄龍骧盟深金石,紫電、青霜又是和合雌雄雙劍。

    紫電劍既為龍骧所有,這柄青霜劍就作為我緻贈令媛的禮物便了。

    ” 葛龍骧、柏青青的一段姻緣,到此才算是事事踏實。

    龍門醫隐滿面歡容地接劍之餘,又想到愛女在黑天狐宇文屏的手中,不知業已被折磨成什麼模樣。

    因此在喜色之中,又複平添幾分憂慮。

     葛龍骧與他這未來嶽丈;也是同一心思。

    但放眼峰頭,這麼多武林之中的絕世高手,黑天狐真若來時,倘再救不出柏青青,那也隻好歸諸命運。

    還是先了斷覺羅大師托辦之事要緊。

     遂走到苗嶺陰魔之前,又是深深一禮說道:“老前輩神功絕世,彈指之間,晚生下輩立成齑粉。

    還望隻準施展‘維羅步’法門避,葛龍骧才能依照那位東海神尼所傳,找出破綻所在。

    ” 邴浩縱聲大笑說道:“你哪裡學來的這套唠叨,我會向你還手?你也未免把邴浩這點微名,看得太微不足道!盡管盡心施展,不要耽誤了我與你師父、師母的正式比賽。

    ” 諸一涵、葛青霜見他總口口聲聲忘不了和自己夫婦争勝比鬥,不由相顧微微一笑。

     葛龍骧話全說明之後,抱元守一,靜氣凝神,竟略變東海神尼所囑,一開始不用新學成的‘散花手’法,掌翻“神龍鬧海”,一片狂飚,用的是獨臂窮神柳悟非的龍形八掌。

    苗嶺陰魔邴浩一身武學,确實已入化境,别說是葛龍骧,就是獨臂窮神柳悟非親自施展這龍形人掌,也一樣奈何他不得。

     但葛龍骧如今在這套掌法之上,已具相當功力,龍騰龍撲,龍攫龍拿,把一套龍形八掌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緻。

    隻看得獨臂窮神眉飛色舞,連不老神仙與冷雲仙于也連連含笑點頭。

     苗嶺陰魔邴浩果然隻施展他那套精絕妙絕的“維摩步”法,博袖雙揚,飄飄而舞。

    任憑葛龍骧使盡絕招,也未沾上他半絲衣袂。

     龍形人掌又稱龍形八式,每式之中暗藏八種變化。

    直等葛龍骧把這威勢無倫、神妙莫測的八八六十四招一齊使完,收勢住手之時,苗嶺陰魔神色暇愉地含笑問道:“你且說來,我這‘維摩步’法的破綻何在?” 葛龍骧躬身含笑道:“龍骧是因老前輩歸隐在即,以後是否有緣再叨教益,尚自難定。

     故而才藉此把“維摩步’法,再記一遍。

    至于要說破綻所在,老前輩請想,你那三十六步‘步下生蓮’一式,似因靈台之中尚存争名好勝之念,不能參透西方淨土金蓮妙谛,以緻未達爐火純青之境。

    一旦遇上真正大乘高手,不有破綻可尋麼?” 葛龍骧秉性忠厚,因苗嶺陰魔邴浩對自己及柏青青有傳技贈藥之德,他平素又自視極高,一切塵俗之中,就是這點争勝好名的嗔心未退。

    他看衆目睽睽,才略變原計,想把東海神尼覺羅大師所傳針對他那“維摩步”的“散花手”不加實用,改在言語之中點出,乘機也把“維摩步”再行熟練一遍。

     所以這一番話,立論極高。

    不但苗嶺陰魔聽得驚然一驚,除不老神仙、冷雲仙子依舊妙相莊嚴,和祥微笑之外,連龍門醫隐、獨臂窮神都不由奇詫,半月相隔,葛龍骧怎會有如此進境? 苗嶺陰魔邴浩雖頗心驚,依然不服,含笑問道:“你的話雖然說得有理,今世之中,我還真不相信會有這樣無相無礙的大乘高手!” 葛龍骧天生情種,推己及人,知道東海神尼覺羅大師西歸在即,想讓這對分飛四十年的勞燕,多聚此時,故而不願再行多事耽擱,應聲莊容笑道;“邴老前輩聽真!在你‘維摩步’第三十六式‘步下生蓮’,左腳點地、右足将移未移之時,倘若有人左手給你一招‘兜羅法雨’,右手來一招‘亂散天花’足下再……” 葛龍骧話猶未了,苗嶺陰魔邴浩業已面容劇變,急急叫道:“這是絕傳四十年的‘散花手’法,但比以前更覺精微。

    你在東海所遇神尼,是個甚等樣人?” 葛龍骧朗聲道:“神尼法号覺羅,也就是四十年前,與老前輩唱随嘯傲的玉簪仙子!” 全場之人,均為這“玉簪仙子’四宇所驚。

    尤其是那位苗嶺陰魔,怔住半天;才雙目凝神,緩緩地一字一字問道:“玉……簪……仙子……聞……說……物……化已……久!你…… 這話靠……靠不住吧?” 葛龍骧知道時機已到,回手自懷中摸出覺羅大師的那半截玉簪,恭恭敬敬捧在手中,叫道:“邴老前輩請看,這是不是玉簪仙于的昔年故物?” 邴浩顫巍巍地自葛龍骧手中取過,反複一看,又自自己懷中也取出半截玉簪,互相一對,果然嚴絲合縫,半點不差。

    眼中頓潸然落淚,長歎一聲,對葛龍骧說道:“葛小俠有所下知,就是這半截玉簪,使我邴浩作了四十年的苗嶺陰魔!這……這玉簪主人既然尚在,又傳葛小俠‘散花手’法,來此對我點化,難道竟無半語相通,依然很我當時一點小錯,不肯與我見上一面麼?” 葛龍骧被苗嶺陰魔邴浩的這種神色,也弄得有點眼紅起來。

     微一定心,然後說道:“玉簪仙子命龍骧帶話言道,老前輩這四十年來雖有苗嶺陰魔之名,卻無苗嶺陰魔之實,不然今日也不會玉簪重合。

    但玉簪仙子塵緣早滿,就在東海覺羅島上,等候老前輩見最後一面,便自西歸……” 邴浩不等葛龍骧話完,含淚急急問道:“東海覺羅島怎樣走法?”。

     葛龍骧答道:“晚輩來往均是乘坐覺羅大師的座下靈鶴飛行,老前輩可乘此鶴回歸東海……”言猶未了,卻見那鶴不在場上,不知飛往何處。

     衆人正在四處覓鶴之際,相隔四、五十大的始信峰北崖絕頂,突然出現一個青衣女子,用足内家真氣,向南崖諸人叫道。

     “玄衣龍女柏青青及谷飛英二位女俠,均在此崖絕頂,安好無恙。

     那葛小俠的殺父深仇黑天狐宇文屏,則可能被我活埋在秘洞之中。

    但為防萬一,最好哪位前輩過崖一搜。

    她那秘洞出口,是在此崖半腰一棵最高參天古樹左側一片蔓草雜樹之内。

    ” 這女子别人陌生,葛龍骧與小摩勒杜人龍卻很熟悉,正是那位“隻可風流莫下流”的魏無雙。

     一聽柏青青、谷飛英居然完好無恙,久壓在龍門醫隐衆人心頭的一塊大石,才自落地。

     邴浩向葛龍骧笑道;“葛小使對我邴浩,可說是恩大于天。

    黑天派宇文屏既是你的殺父深仇之人,趁這靈鶴未歸之際,老夫略表寸心,替你搜她一下、” 尾音尚在耳中,人已接連幾縱,縱落在那株橫卧兩崖的長松之上,飛渡北崖而去。

     葛龍骧見黑天狐已有邴浩去搜,遂亦運足真氣,向對崖叫道:“魏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