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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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化及卓立戰艦指揮台之上,極目運河兩岸。

     此時天尚未亮,在五艘巨艦的燈炷映照下,天上星月黯然失色,似在顯示他宇文閥的興起,使南方士族亦失去往日的光輝。

     宇文化及年在三十許間,身形高瘦,手足颀長,臉容古挫,神色冷漠,一對眼神深邃莫測,予人狠冷無情的印象,但亦另有一股震懾人心的霸氣。

     這五艘戰船乃已作古的隋朝開國的大臣楊素親自督建,名為五牙大艦,甲闆上樓起五層,高達十二丈,每艦可容戰士八百之衆。

     五桅布帆張滿下,艦群以快似奔馬的速度,朝運河下遊江都開去。

     宇文化及目光落在岸旁林木外冒起的殿頂,那是隋炀帝楊廣年前才沿河建成的四十多所行宮之一。

     隋炀帝楊廣即位後,以北統南,命人開鑿運河,貫通南北交通,無論在軍事上或經濟上,均有實際的需要。

    但大興土木,營造行宮,又沿河遍植楊柳,就是勞民傷财之事了。

     站在他後側的心腹手下張士和恭敬地道:“天亮前可抵江都,總管今趟倘能把《長生訣》取得再獻給皇上,當是大功一件。

    ” 宇文化及嘴角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淡淡道:“聖上醉心道家煉丹的長生不死之術,實在教人可哂,若真有此異術,早該有長生不死之人,可是縱觀道家先賢,誰不是難逃一死。

    若非此書是以玄金線織成,水火不侵,我們隻要随便找人假做一本,便可瞞混過去了。

    ” 張士和陪笑道:“聖上明察暗訪十多年,始知此書落在被譽為揚州第一高手的“推山手”石龍手上,可笑那石龍奢望得書而不死,卻偏因此書而亡,實在諷刺之極。

    ” 宇文化及冷哼一聲,低聲念了‘石龍’的名字。

     身上的血液立時沸騰起來。

     這些年來,由于位高權重,他已罕有與人交手了。

     現在機會終于來到。

     ‘漫天王’王須拔摩下的大将焦邪,領着十多名武藝高強的手下,沿着長江催馬疾馳,驚碎了江岸旁的甯靜。

     王須拔乃是想向隋帝争天下的其中一股叛變民軍的首領,聲勢頗大。

     自楊廣即帝位,由于好大喜功,多次遠征域外,又窮奢極欲,廣建宮室别院,四出巡辛,濫征苛稅,弄得人民苦不堪言,乃至盜賊四起,各地豪雄,紛紛揭竿起來,自立為王,隋室已無複開國時的盛況。

     在黎明前的暗黑中,被隋室設為江都郡的揚州城矗立大江上遊處,城外的江邊碼頭,泊滿大小船舶,點點燈火,有種說不出的在繁華中帶上蒼涼的味道! 但焦邪的心神卻緊系在懷内刻有‘萬歲’兩字的古玉上。

     那是隋朝開國大将史萬歲著名的随身寶玉。

    昔日隋文帝楊堅聽信讒言,廢太子楊勇而立楊廣,史萬歲因受牽連冤死,抄他家正是大臣楊素。

     楊素是當時最有影響力的權臣,憑着南征北讨,戰無不勝,而功高震主,深受文帝猜忌。

     楊素本身亦非易與之輩,密謀作反,又屯積兵器糧草财富,然楊素不久病死文帝一夜之間盡殺其黨羽,卻始終找不到楊素的寶庫。

     自此即有傳言,誰能尋獲得‘楊公寶藏’便可一統天下。

     現在寶玉出世,遂成了追查寶庫的重要線索。

     七天前,有人拿此玉在丹陽一間押店典當,王須拔聞訊,立即發散了人手,追查百裡,才綴上了目标人物。

     唯一令人難解處,就是典當者若得寶庫,盡可典當其它物品,為何偏是這塊可輕易洩出寶庫秘密的名玉呢? 就在此時,焦邪生出警覺,朝與大江連接的運河那方望去,剛好見到似若在陸上行舟的五艘五牙大艦黑壓壓一片的桅帆暗影何燈火。

     焦邪心中一懔,忙揚手發令,帶着手下離開江岸,沒進岸旁的密林裡。

     揚州城東一個雜草蔓生的廢棄莊園中,大部分建築物早因年久失修,風侵雨蝕、蟻蛀蟲齧下而頹敗傾塌,唯隻有一間小石屋孤零零瑟縮一角,穿了洞的瓦頂被木闆封着,勉強可作栖身之作。

     在屋内的暗黑裡,發出一聲呻呤,接着是身體轉動的摩擦的響聲。

     一把乃帶有童音的聲音響起,低喚道:“小陵!小陵!還痛嗎?” 再一聲呻呤後,另一把少年的聲音應道:“他娘的言老大,拳拳都是要命的,唉!下趟若有正貨,千萬不要再去算死草那處換錢了,既刻薄又壓價,還要告訴言老大那狗賊,想藏起半個子都要吃盡拳打腳踢的苦頭。

    ” 說話的是住宿在這破屋的兩名小混混,他們的父母家人均在戰亂逃難中被盜賊殺了,變成無父無母的孤兒。

     兩名小子湊巧碰在一起,意氣相投,就此相依為命,情逾兄弟。

     年紀較大的寇仲今年十七歲,小的一個叫徐子陵,剛滿十六歲。

     黑暗中寇仲在地席上爬了起來,到了徐子陵旁,安慰地道:“隻要沒給他打得手足殘廢就成了,任他言老大其奸似鬼,也要喝我們,嘿!喝我們揚州雙龍的吸腳水,隻要我們再抓多兩把銀子,就可夠盤川去棄暗投明,參與義軍了。

    ” 徐子陵頹然躺在地上,撫着仍火燒般痛楚的下颚,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