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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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羅?這名兒您先擱一下,咱得先認認這位神出鬼沒好漢的主人! 其實,您大概早認出來了,就是這位搶天呼地的高頭大馬的水靈人物兒。

    三十四五歲,可早已成為這大褲裆胡同裡一位顯眼的女中豪傑。

    老居戶大多數是耍手藝、賣吃喝、擺小攤、三教九流的個體戶。

    可人家呢?卻在這塞外古城最大的現代化百貨商場裡當售貨員裡的大組長。

    交際廣,能耐大着哪!第一個把錦團兒似的波斯貓搞進大褲裆胡同,就是最最有力的證明。

    難怪大夥兒都說褲腿口兒有風水,要不怎麼能出這麼個大能人兒。

    為了以示尊敬、以示近乎,大家楞能把人家的名和姓給忘了,一律稱其為“大組長”! 大夥兒愛戴,有什麼辦法呢?…… 但街坊們卻對她那位男人,就不知為什麼總打不起精神尊敬。

    且不說那蝦米似的身段兒,扭曲的内八字腿兒,瓶底兒似的眼鏡兒,在這大褲裆胡同的老住戶裡顯得格外别扭;就連他那晚上出去白天窩着的“夜班校對”工作,大夥兒也覺得失之人倫常理。

    這麼好個人高馬大的媳婦兒,愣讓她一夜夜幹晾着。

    怪不得這麼大歲數了沒小孩,逼得老婆隻好逗貓玩兒,總他媽的有什麼毛病!但愛鳥及屋,大夥兒還是背後客客氣氣地稱他為“瓶底兒”,以示對知識的尊重。

     得!主人介紹過了,回頭再看佐羅…… 隻見這位雪團錦簇般的好漢,果然神出鬼沒身手不凡。

    剛從肉串劉的攤子上蹿過,頓時又鑽進了燒餅王的鋪面裡。

    等那位瓶底兒率先扭動八字腿兒追了進去,又隻見一道白光從窗口一閃,眨眼間便又消失在絨線李的小店之中。

    那真稱得起:穿房越脊如履平地,破門入戶來去無聲。

    真比法國電影上那個佐羅能耐大多了! “佐羅!佐羅!”女主人的呼喚變得更焦急、更悲戚、更揪人心了。

     但這錦毛好漢任你千呼萬喚,就是再不出來…… 褲裆深處,人越聚越多,嗡嗡營營,越攪和越亂。

    但塞外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見大組長那欲暈倒狀,便紛紛上前拔刀相助。

    尤其是那位母波斯貓的男主人,更是不記貓女婿兩爪之仇,剛把自己的寵物兒交給了身旁戰戰兢兢的小媳婦兒,又猛地撲上扶住了自己那搖搖欲墜的貓親家。

    随之便帶着一身帥氣兒,親臨一線開始指揮搜捕! 但最盡心盡力的還得數瓶底兒…… 看得出,這位夜班校對雖然長得有點窩囊,可真稱得起是個天生的情種兒。

    為了自己水靈靈媳婦的寵物兒,竟忘了自己也算得個小知識分子,愣又從鍋貼常的面案下鑽了過去,到後 頭煤堆兒旁進行不懈地搜索。

    多虧充分發揮了蝦米似身段兒的優勢,要不然大夥兒總會認為他早抽掉了脊梁骨呢!他每爬一步,就不由地要仰起瓶底兒眼鏡看看媳婦兒的眼色。

    但不知為什麼,他每一擡眼,就總覺得眼前飄灑着無數幸災樂禍的眼珠子,而媳婦正依偎在那男貓親家的懷裡哭,一接觸自己的眼神兒,還不忘記橫掃自己兩下子。

    他更不敢怠慢了,猛地内八字腿兒一蹬,搜索的範圍又擴大到鍋貼常後屋的床闆下了。

     您哪!愛需要見諸于行動…… 瓶底兒隐伏在床闆下開始倒騰氣兒了。

    他有點兒發懵,厚厚的眼鏡片兒上就像蒙上了一層霧。

    一時間什麼也看不清了,隻聽得這兒傳來了烙鍋貼敲鍋邊的聲兒;那兒又響起了熱馄饨的叫賣聲兒,而在這無數聲兒的頂端,壓倒一切的還是媳婦兒那柔腸寸斷的聲兒: “佐羅!佐羅!我的寶貝兒……” 瓶底兒開始渾身打顫兒了。

    愛!愛得過了頭兒就是怕。

    是怕!愛烏及屋,就連媳婦的龐物兒他也怕!瓶底兒恍恍惚惚憶起,好像大前年就把這位小祖宗請回家裡了。

    那時媳婦兒不但因為和自己結婚調回了城裡,而且似乎已經轉了正正在初露鋒芒。

    有一天,媳婦兒提着個大紙匣子回來了,少有的高興,臉盤兒上難得的陰轉晴,兩隻水靈靈的眼睛也亮得令人蠢蠢欲動。

    更重要的是,愣罕見地沒挑剔他做好的飯菜。

    正當他感到大為驚詫,就見媳婦兒從紙匣子裡捧出個雪團錦簇的玩藝兒。

    還沒等他認出是什麼來,就聽見那玩藝兒一見天日突然輕柔地叫了起來:妙! “貓!”他失口驚呼了。

     “乍呼什麼?”媳婦兒的臉上立刻晴轉多雲,“總不能讓我成天隻伴着個老公似的窩囊廢過日子!” “這……”他知道這是指什麼。

    “這個屁!”更來火了,“每天饞兒似地作踐人,可就是光發火不吐籽兒,三十歲了還種不下個人芽兒,我這是哪世造下的孽啊!” “可我愛、愛、愛……”他急忙分辨。

    “愛?”火上更加油,“愛值仨瓜子還是倆棗兒?都快成老絕戶了,還他媽的愛、愛、愛!” “别、别……”他自知理虧。

    “别給我現眼!”馬上接過話茬兒,“我可告訴你,這可是地道的外國種兒,少有的稀罕物兒,你要敢虧待我這小心肝兒,我可跟你沒完!” “那是!那是……”他忙應承。

     “佐羅!”媳婦兒低頭撫弄起貓兒了。

     “佐羅?”他失口驚問。

     “怎麼着?”媳婦兒又要生氣,“佐羅刺着你那豬耳朵啦?” “沒、沒……”他忙捂嘴。

     “再告訴你!”媳婦兒卻來勁兒了,“咱這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