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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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兩個星期前嘛。

     朱紅梅說,我不信你金大主任能忍兩個星期。

    兩個星期是多長時間?快半個月了,半個月啊,你金大主任能忍得住,人家娟娟可不能饒過你。

     朱紅梅的話,讓李景德笑了。

    李景德是偷偷笑的。

     金中華知道她不好惹。

    也不想和她啰嗦,鑽到廚房去找許可證了。

     朱紅梅說,你别跑啊,我們打牌還差一家呢,你趕快把王娟娟找來。

     金中華關了廚房的門,不睬她了。

     李景德說,紅梅你别說中華了,他害羞。

     他對我那麼兇,我就要氣他。

     李景德小聲問她,他們什麼時候到海濱浴場啦? 朱紅梅看着李景德,笑了。

    朱紅梅說,你問我,我還要問你呢,哈哈哈,我才沒看到他金主任了,上上個星期天,我看到王娟娟和……誰啊?你不曉得? 我看到李景德臉紅了。

     朱紅梅也看到李景德臉紅了,她又哈哈笑了,那笑好像在說,你以為我不曉得。

     李景德轉臉看我一眼,說,紅梅越來越深刻了,是不是老陳? 你說什麼啊,我沒聽到。

    我在假裝看一本書。

    其實我聽出來了,和王娟娟在海濱浴場的不是金中華,是他李景德。

     朱紅梅會心地說,要不我們打牌吧,把金主任拉出來打牌,再加上老陳,老陳我還沒看過你打牌呢。

     我說是啊,我不會打,我腦袋瓜比豬腦子還笨,而且,我馬上就要走了。

     朱紅梅吃驚地說,天啦,你連牌都不會打啊,不好玩不好玩,這不是跟廢人差不多嘛。

     差不多。

    我說。

     朱紅梅對李景德說,三缺一,現在又變成兩缺兩。

     李景德說,那就不打,看看許可證做菜,我也學幾招,将來讨老婆喜歡。

     朱紅梅說,做菜有什麼看頭啊,他那點破手藝,比我也就好那麼一點點。

     朱紅梅去敲廚房的門,她大聲嚷道,打牌怎麼沒人啊?老劉等會來不來?許可證你打電話,叫老劉來打牌。

     許可證說,老劉不一定來,你這樣吧,你打一個電話,叫張田地張主任過來,這家夥好長時間沒到我家來了。

     朱紅梅說,對呀,還有張老闆呢。

     朱紅梅撥通了張田地的手機。

    朱紅梅對着話筒說,張老闆啊,幹什麼呢?許可證做了一桌子好菜,等你來喝酒啊。

     張田地說,喝酒還早了,你是叫我去打牌吧? 朱紅梅不失時機地吹捧道,要不怎麼說人家是張老闆呢,一說就通竅了,正好三缺一,就等你了。

     張田地說,你是兩缺兩吧,對不起啊,我還有事,走不開啊。

     朱紅梅說,有什麼事啊,大休息的,你别掃了大家的興緻。

     張田地不好意思直接打聽江蘇蘇在沒在家,他迂回着說,我真的有事……還有誰啊?不會就缺我吧? 朱紅梅說,還有李秘書長,還有金主任,還有老陳。

     張田地說,這不是夠手了嗎? 朱紅梅說,哪裡啊,有好幾個不打,正好缺你一把手。

     張田地進一步試探道,你一個,李秘書長一個,金主任一個,還有王娟娟。

     朱紅梅說,就是啊,很氣人啊,王娟娟沒來。

     張田地說,那也不缺啊,不是還有江蘇蘇嗎? 朱紅梅說,張主任你煩不煩啊?江蘇蘇要是在家,我還請你啊?她上班去了,她今天加班。

     張田地說,星期六上什麼班啊? 朱紅梅說,我怎麼曉得啊,你快點啊,我們就等你一個人。

     張田地說,好好好,我十幾分鐘就到。

     十多分鐘後,張田地就到許可證家了。

     許可證家就形成了和以往差不多的格局。

    許可證在廚房忙菜,外面四個人打八十分。

    金中華不抽煙。

    但他從小包裡拿出兩包白皮中華,扔一包給和他打對家的李景德,又扔一包給張田地。

     張田地說,哎呀,抽你的多不好,我有我有。

    張田地說着,拿出一盒蘇煙,說,比你那差一點——那就抽你的。

     朱紅梅說,張老闆,你不能抽金主任的煙,他那是糖衣炮彈,想腐蝕你,讓咱們輸。

     張田地說,不至于吧,我們這牌技,還能輸給他們? 朱紅梅也自己跟自己打氣說,就是嘛。

     李景德說,你不要再吹了,你再吹,就成氣球了。

     朱紅梅說,好啊,李秘書長笑話我胖啊,看我們不打你個三比蛋! 他們打着嘴仗,抓着牌。

     牌便一圈一圈打下來。

     金中華狀态不好,關鍵時候老會失誤。

    李景德也不批評他,還說了幾句理解和鼓勵的話,那口氣,就像不是多年好朋友似的,就像一個上級跟下級似的。

    李景德知道他這幾天運作經委主任這個事操了不少心,還知道這麼個大事情,擱在誰的身上都不輕松。

    而朱紅梅就很得意忘形了。

    她不停地表揚張田地,表揚他手氣好,抓牌好,出牌好,表揚他英明,表揚他果斷,還表揚他立場堅定,能經得起糖衣炮彈的攻擊,對金中華莫名其妙的失誤還幸災樂禍。

    也難怪,金中華有時候犯的錯誤也太低級了,連張田地都不可理喻。

    張田地後來一想,也就理解他了。

    是啊,具體事情是張田地辦的。

    張田地辦事精明,除了市長那一關,是委托李景德辦的,其他的,該走到的都走到了,該打點的都打點了,可以說是滴水不漏。

    張田地這方面突出的能力,在朋友們中間有口皆碑。

    張田地大約知道金中華這次問題不大,所以才胸有成竹。

    他對金中華說,金主任,放松一點,好好打牌,你不要讓着我們,你要是讓着我們,我們就是赢了,也沒意思,是吧金主任,你可要發揮出最高水平啊。

    金中華說,那是那是。

    李景德也說,金主任你相信我的話,水到渠成,該是你的,誰也奪不去。

    張田地也說,不錯,水到渠成。

    朱紅梅說,你們說什麼啊,聽不懂聽不懂。

    張田地說,聽不懂了吧?聽不懂就裝沒聽見。

    李景德不露聲色地笑笑,他說,張老闆這幾天真辛苦了,腿都跑斷了吧。

    張田地說,朋友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

    張田地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說,我還以為孫市長家孩子上大學了,才上中學啊。

    李景德說,那當然,孫市長還不到四十歲,他将來能當省長,對了,哈佛女中在哪裡啊?張田地說,在無錫,在無錫濱湖區,全稱叫哈佛女子高級中學,那地方太美了。

     朱紅梅數了八張牌扣到鍋底,說,你們說什麼啊?剛才許可證說我屁股扭得跟紐約似的,你們又說什麼哈佛。

    出牌,一對老K。

    張田地說,孫市長家女兒在哈佛女子高級中學讀書。

    張田地又數一下她貼的鍋底,大叫一聲,怎麼九張牌?你腦子叫好牌燒壞了吧?金中華把牌攏過來,說,自動下台。

    朱紅梅把牌一扔,嚷道,都怪你們,什麼哈佛啊紐約啊,都讓你們攪了,你們三家打我一家啊。

    三個男人哈哈大笑了。

    李景德好心對朱紅梅說,你好好打牌,管我們說什麼啊。

    朱紅梅說,你以為我聽不懂啊,不就是孫市長女兒上哈佛女子高級中學嗎,孫市長女兒上哈佛女中,不就是你張老闆運作的嘛,鬼鬼祟祟的,有什麼啊?你當我是傻瓜啊?不跟你們玩了。

     三個男人看朱紅梅真急了,再次哄堂大笑。

     他們不打牌了,也是朱紅梅不打的,她說李景德他們賴皮。

     快到吃飯時間了,江蘇蘇還沒有下班回家。

     小江怎麼還不回來啊?朱紅梅說。

     你想她回來啊,她回來對你還有什麼好處啊?李景德說。

     朱紅梅白了李景德一眼,說,李秘書長今天怎麼啦?專與我作對啊?我一說話就嗆我,我得罪你啦?你也不帶我去海濱浴場。

     海濱浴場對李景德可是個敏感話題,李景德便不作聲了。

     朱紅梅找個什麼東西在嘴裡吃,和張田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視上是兩男兩女在耍嘴皮子,談什麼轎車裡的愛情。

     金中華手裡拿着牌和李景德說話。

    金中華把牌抓了二十五張,他或許是想研究一下今天為什麼打得這麼臭。

     許可證家電話響了。

     許可證家的電話離張田地最近。

    張田地随手就接了電話。

     張田地在電話裡和對方說着什麼。

     張田地放下電話,大聲地告訴廚房裡的許可證,說,老許,是你家小晖,你家寶貝兒子。

     許可證伸出頭來,說,小晖說什麼啦? 小晖說他暑假一放假就回來。

     許可證說,好,這孩子,就是懂事,等他暑假回來,我要帶他好好玩玩。

     收拾餐桌吃飯的時候,張田地把許可證攤在桌子上的剪報和筆記劃拉到一邊,兩手一叉就要把稿子往廢紙簍裡扔。

     許可證說别扔,那是我的書稿。

     張田地說,編什麼書啊,編這破東西,有名還有利?還要讓人家買書,也不知道這樣勞民傷财能賺幾個錢,要是金主任轉成正職了,當了經委主任,批點專項經費給你,省得你編這些破書! 李景德說,金主任就是轉成正職了,批專項經費的可能性也不大,但能想辦法把印刷費報銷了,金主任你說是不是? 金主任點點頭,表示贊成李景德的話。

     張田地也說,這主意不錯。

     朱紅梅說,你們别談工作好不好,你們男人真沒勁,到一起就談工作。

     許可證,那就不談工作,談喝酒。

     朱紅梅說,等等吧,小江還沒回來嘛。

     許可證說,是啊,蘇蘇今天怎麼回來這麼遲?現在都幾點啦?十二點半了,該回來了啊,蘇蘇也真是的,星期六還這麼頂真,就不能提前下班? 朱紅梅說,别急,等等不遲,是不是李秘書長? 李景德說,不急不急,要急你急。

     朱紅梅嬌氣地說,你要死了,李秘書長今天專跟我作對。

    朱紅梅說着,還在李景德的身上打一下。

     由于人多,許可證也不好把對朱紅梅的讨厭挂在臉上,他大聲說,不等了,都過來坐吧,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