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虬龍杖與鬼母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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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子鬼母面前并肩立着的四位生客,在窈娘眼内一個沒見過,天衢也隻認得一半,經鐵笛生暗地一一指點,才知道從右邊起第一位身軀魁偉,面如重棗,胸前飄着一部雪白長髯,光秃秃的壽星頭,腦門上很整齊的排着八粒戒火,肩扛一條七八尺長的方便鏟,僧袍草履,碩然竦立,這位便是黃牛峽大覺寺方丈無住禅師,也是滇南大俠葛乾孫的師兄,何天衢的師伯。

     第二位也是出家人,卻是頭陀裝束,短發散肩,微見蒼白,頭上束着一道日月金箍,胖胖的一張四方臉,河目海口,猬髯磔張,穿着一領短僅及膝的百衲僧袍,腰束絲縧,系着一個朱漆葫蘆,下面行纏護膝,細草蒲鞋,兩手扶着一支烏光油亮形狀奇特鐵拐,倘若跛了一足,便是八仙中的鐵拐李。

    這位是少林掌門大師兄,馳名江湖的獨杖僧。

     第三位是一位清癯雅逸的老道,五官體态,真稱得起鶴發童顔,一身仙骨,頭頂華陽巾,身穿香灰色道袍,足登雲履,後背斜系劍匣,雙劍同鞘,飄然絕俗。

    這位便是武當名宿桑苧翁。

     桑苧翁肩下,便是名震百蠻,遊戲三昧的滇南大俠了,故意穿着灰撲撲的一身鄉村老憨裝束,頭上一頂破氈帽,這時卻掀在腦後,露出占全面二分之一的大腦門,雪白粉嫩的皮色,配着細眉細眼常帶笑容的滑稽的面孔,從容自若的正和九子鬼母交涉,有時故意說出深刺人心的挖苦話引逗得九子鬼母怒發沖冠,鳥爪亂揮,他卻不慌不忙,談笑自如,偶然若有意無意的向對面樓上一瞅,好像知道窗内埋伏停當一般。

     這當口,樓上何天衢等,已經鐵笛生指點明白,卻猜不出這四位前輩怎會同賊黨一塊兒進來。

    樓上離下面談話所在較遠,雙方說話,未能句句入耳,大概聽出葛大俠代表全體,曆舉賊黨種種罪惡,勸他們極早安分收心,免得後悔莫及。

     九子鬼母野心勃勃,哪聽這一套,大呼大嚷的責問葛大俠何故多管閑事,殺死她丈夫獅王普辂,今天你們自己投到,再想走出秘魔崖,勢比登天還難,嗓門越來越大,語氣越來越兇,似乎立時就要動手。

     獨杖僧忽然跨上一步,手中鐵拐向九子鬼母一點,似乎開門見山的說了幾句,聽出大意說是:“你平日目空一切,看不起少林武當兩派的武術,才敢這樣妄作妄為。

    既然如此,别的閑話也不必多說了。

    我們到此,原想見識見識你們超群絕倫的武術。

    如果我們真個甘拜下風,我們這幾個人非但不敢多管閑事,連我們這幾條不值錢的老命,也願意葬送在這秘魔崖内。

    ” 那獨杖僧話還未完,九子鬼母突然陰恻恻的一聲怪笑,從逍遙椅上一躍而起,戟指大喝道:“好!定教你們死得心服口服。

    而且你們來得也湊巧,居然還湊成四個,定教他親眼看着他的仇人一個個的死!”說到這“死”字,黃眉倒豎,獠牙外豁,反手向柴垛上獅王的屍首一指,一副奇兇極醜之态,真非言語可以形容。

    說完,走下椅來。

     這時樓上偷看的天衢、窈娘,以為這個老怪物立時要動手了。

    哪知不然,九子鬼母舉手一揮,身邊伺立的一班賊黨,微一退後。

    九子鬼母一轉身向牆後柴寨走去,一近柴寨,那般巫婆似乎懂得她意思一般,立時照先時一樣,圍着柴寨蹦蹦跳跳,又唱又舞的疾轉起來。

    身邊的許多賊黨,也在九子鬼母身後一字排開。

    對立那面葛大俠等四位生客,竟不睬不理生生冷擱起來,好像沒這回事一般。

     樓上窺探的天衢、窈娘正在看得出神,猛聽得窗棂上“唰”的飛進一粒石沙子,掉落在樓闆上。

    鐵笛生一呵腰拾起這粒沙子,湊近窗口,一揚腕,從方格窗孔上又飛了出去。

    天衢、窈娘急向外看時,隻見葛大俠一招手,似已接在手内,向樓上微一點頭。

     天衢、窈娘暗暗驚異,明白這一通消息,葛大俠便知鐵笛生諸事停當,可以放手一決雌雄了。

     這粒石沙子上無字無憑,卻包藏巧妙作用。

    如果沒有回音,便知樓内空虛,約定的事,難以得手。

    這一有消息,葛大俠成竹在胸,暗暗向獨杖僧等知會,且看賊黨們如何應付。

    最妙的憑這一粒小小石沙子,在上下相隔一二十丈的空間,交射得又準又疾,無影無聲,非但九子鬼母和幾個有功夫的賊黨,正在背身搗鬼,難以覺察,便是兩邊屋上屋下圈着廣場的無數匪黨,誰也沒有留神,誰也不防樓上埋伏着人。

     這時柴寨前面的一班賊黨一齊俯伏于地,獨九子鬼母昂然而立,高高地舉着一雙枯柴的鬼爪,面向獅王屍首,顫動着一張歪嘴,似乎念念有詞,蓦地一轉,鳥爪一揮,一聲厲吼,賊黨們一個個跳了起來,拔出随手兵刃,向空高舉,一陣狂喊,個個兇神附體一般,擁着九子鬼母奔向幡下。

     這番舉動,葛大俠識得是猡猡族的複仇典禮,如果把仇人殺死,便要把仇人屍首,墊在獅王腳下,再用火一同焚化,便算大功告成,榮譽百世了。

     葛大俠等暗暗好笑,冷眼看他們怎樣發動,卻見九子鬼母居然假作從容,一雙灼灼如火的怪眼,向這邊死命的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