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通臂猿巧擒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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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來了這一嗓子,裡裡外外都聽得逼真。

     那名犯人剛邁步上階,突然聽到喊聲,腿一縮,四面狼顧,唇皮亂動,似乎想說話,又沒法啟口,略一遲疑,前後擁護的衛勇,早已把他湧進屋内。

     賊犯一進屋内,饒他精明能幹,被滿屋閃爍耀目的燈光,無數逼視的眼光和一派肅穆的眼光,逼得他迷迷茫茫,一時看不清屋内怎樣情況,不由得自己低下頭去。

    可是他一時被威儀所懾,看不清人家,人家卻已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已經有人向沐公爺低低地說話了。

     原來暗間的尖嗓子不是别人,正是紅孩兒左昆。

    起初瞽目閻羅叫二公子天瀾,同自己兒子左昆,避到裡屋,為的是賊人同沐家仇深似海,賊眼最毒,恐怕二公子和賊人對了盤,落在賊人眼内,将來沒有好事,這真是瞽目閻羅精細老練的地方。

    但是這兩個孩子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腳色,把今晚鬧賊,當作熱鬧、好玩的事,雖然不敢出來,兩對烏溜溜的眼珠,早已湊在窗孔内,當西洋景看。

     看着看着,忽然喝聲:“帶犯!”一隊衛兵擁進一個破爛叫化子的賊人來。

    二公子天瀾隻覺這名賊人,也許是個平常竊犯,與師傅所說無關,可是在紅孩兒左昆眼内,便不然了。

    在犯人走上甬道時,被兩邊夾道而立的軍吏遮住了整個身子,犯人身量又不大高,隻見着一個草巢似的頭頂,從縫裡穿過去。

    等到犯人邁步上階,微一長身,靠左邊的兵勇,一閃身,露了空檔,從燈球火把的光下,突然看清犯人面孔,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日夜牽罣的張師哥通臂猿張傑,心裡一驚,猛然喊出聲來。

    那犯人經自己一喊,略一停步,向這面擡頭,這一來,格外斷定是張傑無疑。

    他來不及知會二公子天瀾,跳下窗來,奔出暗間,悄悄從人家身後,繞到公案後面,蹭近自己父親身旁,悄悄牽衣,告訴犯人是張師哥。

    耳語未畢,張傑已被衆勇推進屋來。

    瞽目閻羅急張目注視,果然是張傑,一時揣不出内中情由,隻好躬身向沐公爺,低低告訴說:“此犯便是石龍山失散的門徒張傑。

    請公爺審問他的來蹤去跡,便可分曉。

    ” 沐公爺一聽賊人是他門徒,起初聽得不由地一愕,一想起張德标報告的捉賊經過,便也推測八九,悄說道:“老英雄望安,老夫自有主張。

    ” 這時,通臂猿張傑步步進前,心神略定,也已看清自己師傅果然在此,最喜小師弟依然無恙,父子團圓,不覺心花怒放,精神一振,一抖機伶,不待左右軍健威吓,急忙搶上幾步,朝上一跪,朗聲說道:“草民張傑參見公爺,求公爺恕草民夤夜進府,禮貌不周之罪。

    ” 沐公爺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左老英雄的門徒,通臂猿張傑嗎?” 張傑應聲:“是!” 沐公爺兩眼一看左右,喝聲:“松刑!起來講話。

    ” 令出如山,軍吏們當然替張傑立時擇下身上鐐铐,可是下面許多軍健吏目,不知内情,看得莫名其妙。

    尤其是把總張德标,暗想我們大爺幾時同這般江湖人打交道,一見犯人的面,連他外号姓名都叫出來了。

     卻見張傑立起身,摘除刑具以後,又向上連連打躬,卻不敢同師傅說話,偷眼看自己師傅,卓立沐公爺座後,多時不見面,似乎顯着面貌豐腴,比以前格外精神。

    同師傅并肩立着一位,體态威武,衣飾鮮明的大漢,卻不知何人,哪敢多看,慌斂神垂手,肅立一旁。

     隻聽得上面沐公爺緩緩說道:“張傑,我從你師弟左昆口中,得知有你這麼一個人。

    因為在石龍山匪窟你同左昆失散,你師弟由我審出情由,帶到本府,同他父親見面,但不知你怎樣逃出官軍的看守,直到今晚進我府中,幫同捉賊。

    你師傅、師弟都日夜挂念,本爵未審那名賊人以前,也要聽一聽你到此情形,你就從實說來便了。

    ” 張傑原是六扇門裡出來的人,心思又來得靈活,沐公爺這當堂釋放,當然是師父、師弟通了關節,但是裡裡外外這許多人們,如果自己不宣佈真情來曆,誰也看得有點兀突。

    心裡略一思索,便躬身回禀道:“草民理應禀報爵爺。

    那晚草民同師弟左昆,從匪窟破廟中逃出來,巧逢大軍圍剿。

    兩人被埋伏草原的官軍誤認為逃匪,雙雙擒住,縛捆草中。

    幸官軍同匪人交手,看守略松。

    廟中火起,逃匪愈多。

    草民得此機會,暗地掙脫縛束,乘亂脫逃。

    心裡卻惦着師弟,未敢遠走,伏在遠一點的山坡樹林内,偷看官軍業已得手,押着無數的俘虜,會合攻廟軍隊,整隊返營。

    山口要隘的幾路伏兵,也一律撤退,草民才得安然走出這座山口。

     “可是路徑不熟,慌不擇路,在崎岖的萬山叢中,盤旋到天亮。

    登高四望,才知誤入深山,不知從哪條路可通勝境關。

    折騰了一夜,連驚帶吓,又乏又饑,外加山瘴風邪,乘虛襲體,隻覺一陣寒噤,頓失知覺,竟自倒卧在荒山叢中。

    等到蘇醒過來,已被一個老獵戶,背回一所山石壘成的小屋内,藉草而卧。

     “那獵戶是個老苗子,夫妻兩口,頗和善,常進城市銷售各種獸類的骨肉皮張,久同漢人交易,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

    承他們收留石屋内,将息了十多天,才覺身體複原。

    可是身邊銀兩早已失落,分文無存。

    一身衣服,本是從匪人身上剝奪下來的,也弄得污穢破爛不堪。

    沒奈何,謝别了老苗戶。

    一路乞讨,又走了不少日子,昨天才掙紮到省城,一心先尋找敝業師和上官老達官,預備尋着了老兩位,再設法探訪我師弟的下落。

     “不料到了南城那所小客店,仔細一探問,店夥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