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秘魔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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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婆子說話時,語氣漸漸有點緩和起來,兩條倒挂黃眉似乎望上軒了幾軒,毛茸茸的嘴角,也露出幾道笑紋。

    一個身子慢慢的又斜靠着榻上獸皮捲成的高枕上,左臂支着,斜托着半個頭,右邊兩尺多長的灰黃辮子,這時垂在前面胸前,辮梢上卻系着合股金絲線,下面還墜着光華耀目、大似龍眼的兩顆明珠,左邊一條辮子,依然也有兩顆,隻憑這四顆珠子,便價值連城。

     最奇這時醜女子态度大異,懶洋洋的半倚半躺地斜靠着獸皮榻褥上,右手還伸出枯枝一般的鳥爪,把指頭裝成蘭花式,用食拇兩指撷弄着辮梢明珠,一對三角血球眼,卻在獅王普辂身上,從上到下,瞅個不停,看得普辂周身汗毛直抽冷氣。

    這時普辂已從地上立起身來,正立在榻邊,同醜婆子離得非常近。

     最奇,這樣天然的深廣奧秘的山洞,一點不黑暗,洞上面倒垂下來奇形怪狀、晶瑩透澈的玉石鐘乳上,懸挂着無數珠燈,同洞内陳列的各種珠光寶氣,上下互相映射,交織成璀璨奇麗的五色光華,益顯得洞中到處斑駁陸離,不可名狀。

    可是這種瑰麗的寶光,籠罩于榻上這位“神仙婆婆”的橘色面皮上,簡直是一個山魈旱魃。

    普辂貼身立着,越看越怕,滿想從她面上尋出一處較為受看的地方,無奈看到那兒,便怕到那兒。

     最可怕她那兩隻三角形的血球眼,這時兩道火苗似的眼光,在普辂面上、身上掃來掃去,普辂似乎被這兩道無形的火箭,燃燒得汗流浃背。

    尤其這兩支火箭射到他面上時,真有點覺得灼灼生痛,簡直不敢同她對眼光。

    可笑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會被這個醜婆子逼得像大閨女一般,普辂恨不得把兩眼閉住,眼不見,心不煩,無奈沒有這個膽量,隻可把自己的腦袋,慢慢往下低去,自己兩道一蹶不振的眼光,自然跟着腦袋移動了視線的角度,慢慢從一對血球移到砸扁葫蘆式的鼻子,又從鼻子移到破錫夜壺式的歪嘴,最後消失了橘皮色的全部面廓,頓時頭目為之一爽,看到從未見過的美麗圖案。

     原來醜婆子一件外衣非常奪目,這領長衣好像漢人的鶴披,金碧輝煌,似乎用孔雀毛夾着五彩絲線織成,周身還織出極細的圖案。

    這種圖案也特别得很,盡是奇奇怪怪的飛禽走獸。

    四周衣邊又用極細銀絲繡出一連串的髑髅,每一個髑髅的一對眼眶内,綴着兩顆血紅的珊瑚珠,紅白分明。

    配着一身光怪陸離的花紋,為生平所未見。

    内衣看不出來,卻隻見下面兩段黃聳茸的毛腿,瘦得像鹭鸶腿一般,套着一雙香牛皮搬尖薄底靴,靴幫子也用彩漆畫出古怪花樣。

    她這一身裝飾,竟不知怎樣弄來的,大約整個雲南,也找不出第二件來。

    普辂自己也是一個怪物,碰着這個醜婆子洞内的家當,真是小巫見了大巫,難怪他當作神仙洞府了。

     醜婆子看他癡癡地注在自己身上,嗤的一聲怪笑,右腿一翹,香牛皮靴子的尖頭,朝普辂腿彎裡輕輕一點,金剛似的普辂,竟禁不起這一點,猛覺腿肚子一軟,情不自禁的一屁股坐在醜婆子的腳邊。

     醜婆子咧嘴一笑,叫道:“喂,你不是說願意服從我一世嗎?這話是真是假?” 普辂慌說道:“當然句句真言,而且……” 醜婆子不待他說下去,搶着說道:“好!丈夫一言,快馬一鞭。

    不過現在還須依我幾樁事,我說出來以後,你能依得依不得,讓你們自己斟酌,我還絕不勉強。

    ” 普辂不知所說何事,隻可說:“請你說明,隻要我力量辦得到,無有不依的。

    ” 醜婆子三角眼微微一擡,說道:“我先把我的來曆,對你說明。

    我本是大理天池山‘猓猡’一族(猓猡為雲貴邊境最強悍之蠻族),我母親是‘羅鬼女官’。

    父親死後,大家都尊她為‘耐德’(羅鬼女官為該族酋長正妻的稱呼,酋長死後,其妻繼續酋長權柄,統率本族者,尊稱‘耐德’)。

     有一次,我母親率領本族,同黔國公沐家軍打仗,誤中詭計,慘死軍前。

    我們猓猡一族,也從此逃匿深山密溝。

    那時我們一族還有一千多人,我年紀不過十幾歲。

    全族的父老,念我母親生前的好處,依舊擁戴年紀幼小的我為‘耐德’。

    舉族渡過麗江府的金沙江,遷入靠四川的十二欄杆山中,開辟草萊,依舊聚族而居,自生自活。

    我年紀雖小,立志要替母親複仇,曾經在神前折箭立誓,一天到晚,練習武藝。

    我們猓猡一族,不論男女都能開弓拈箭,履險如夷,比别個苗族還來得勇悍。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