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貞慧
關燈
小
中
大
dquo、&ldquo五彪&rdquo、&ldquo十狗&rdquo、&ldquo十孩兒&rdquo、&ldquo四十孫&rdquo之号，周應秋就是&ldquo狗頭&rdquo&mdash&mdash&ldquo十狗&rdquo之首。
周镳深恥有此一長親，通籍後結林東林，頗勵名節，是故力主逐阮，乃理所必然。
據陳貞慧記：&ldquo阮心揣此事仲馭主之。
然始謀也，絕不有仲馭者！而铖以書來，書且哀。
仲馭不啟視，就使者焚之，铖銜之刺骨。
&rdquo在阮大铖看，以閹黨子弟排閹黨，乃反噬，乃不孝，刺骨之恨，自無怪其然。
數年後，周镳終因此而死。
&ldquo留都防亂公揭&rdquo全文約一千五百言，大要可區分為四段： 一、逆案乃皇帝所親定，凡身在案中者，縱能免于伏誅，亦當閉門思過；而竟有在此四方多事之時，幸災樂禍，結黨營私如逆黨阮大铖者，豈不可駭？ 二、曆數阮大铖在懷甯、在南京種種招搖撞騙、貪詐勒索的劣迹，由此而積贓私數十萬之多。
三、方今流寇作亂，而以阮大铖的陰險叵測、猖狂無忌，若不早行驅除，則釀禍蕭牆，将危及陪都。
四、既讀聖人之書，自知讨賊之義，但知為國除奸，不惜以身賈禍。
如果阮大铖有力障天，能逃刑戳，複能殺士，領銜者願一身當，存此一段公論，寒天下亂臣賊子之膽。
起承轉合四大段，層次分明，語氣鋒利。
逆案事過十年，而阮大铖又能以奸狡自匿其逆迹，因而罪名不彰。
此時以陳貞慧一言，痛揭瘡疤，阮大铖之狼狽可想。
陳貞慧自記： 揭發而南中始鰓鰓知有逆案二字，争嗫嚅出患語曰：&ldquo逆某！逆某！&rdquo士大夫之素鮮廉恥者，亦裹足與絕。
铖氣沮，心愈恨&hellip&hellip至己卯，竄身荊溪相君幕友，酒闌歌遏，襟絕纓絕，辄絮語：&ldquo貞慧何人，何狀？必欲殺某！何怨？&rdquo語絮且泣。
荊溪在宜興，&ldquo荊溪相君&rdquo指周延儒，其時罷相回籍閑居已數年。
周延儒初與東林相善，中道相疏。
但他會試所取的門生張溥，即複社領袖&ldquo西張&rdquo中的&ldquo西張&rdquo，以此因緣，東林不與周延儒為難，而阮大铖亦得借以庇護。
直到崇祯十四年周延儒複起，阮方潛歸南京，住在城外，不敢進城。
陳貞慧得意地記道：&ldquo向之裘馬馳突，廬兒思子，耀通衢，至此奄奄氣盡矣！&rdquo 曾幾何時，而有甲申三月十九之變，馬士英以擁立福王之功，得掌大權，奏請起複阮大铖為兵部右侍郎。
東林君子，全力反對，馬士英悍然不顧。
所以如此者，馬阮之間别有一番深厚的淵源在。
馬士英與阮大铖是會試同年。
崇祯三年，馬士英在宣府巡撫任内，以貪污罪為鎮守太監王坤所揭發，革職充軍。
其後流寓南京，與阮大铖臭味相投，深相結納。
自&ldquo留都防亂公揭&rdquo一出，阮大铖見不得人，所與往還者，隻有馬士英一個人，交情自然更深厚了。
崇祯十四年，周延儒得門生張溥之助，複起入相。
張溥之助周，非有厚愛于師門，是因為當時朝中，東林正人君子被排斥無存，認為周延儒還不失為可與為善之人，因而為他活動複起。
周延儒入京以前，張溥曾跟他公開談判，提出若幹項政治主張，大緻皆為力去弊政。
周延儒慨然相許，當銳意行之。
阮大铖原與&ldquo荊溪相君&rdquo有深交，見他複出，認為是自己翻身的大好良機，便重賄周延儒，懇求援手。
《明史》卷三百八： 周延儒内召。
大铖辇金錢要之維揚，求湔濯。
延儒曰：&ldquo吾此行謬為東林所推。
子名在逆案，可乎？&rdquo大铖沉吟久之曰：&ldquo瑤草何如？&rdquo瑤草，士英别字也。
延儒許之。
十五年六月，鳳陽總督高鬥光以失五城逮治。
禮部侍郎王錫衮薦士英才；延儒從中主之，遂起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禦史，總督鳳廬等處軍務。
如果不是阮大铖的力量，馬士英不會當總督，握兵柄，即令有擁立福王之心，并無支配大局的實力。
是故飲水思源，對阮非報答并援引為助不可！ 阮大铖一朝得志，自然要翻逆案，修舊怨。
周镳的從兄周鐘，據說曾為李自成草拟&ldquo即位诏書&rdquo，名在&ldquo順案&rdquo之中&mdash&mdash李自成的&ldquo年号&rdquo叫&ldquo大順&rdquo。
阮大铖特與&ldquo逆案&rdquo相對，将逮治附逆明臣一案，定名為&ldquo順案&rdquo。
牽連及于周镳，捕治在獄。
此時閹黨彈冠相慶，橫行無忌。
阮大铖與此輩日夜謀議，要興大獄盡殺東林與複社中人。
陳貞慧、吳應箕首當其沖，甲申九月十四，陳貞慧在南京為錦衣衛鎮撫司所逮捕。
據陳貞慧長子陳維崧《先府君行略》記： 宏光帝立于南中，府君蒲伏阙下，為先少保請谥居南中。
而懷甯方貴用事，夙又恨府君刺骨；蓋先是已捕周鹿溪先生，系之請室矣！先生亦以防亂揭故，為懷甯所切齒者也。
府君日夜粥從請室中，或為府君危之，府君卒自若。
九月十四日日下，有白靴校尉數人者至邸中，縛府君至鎮撫，出一紙，紙尾有貴池吳先生名；先生先一日亡去。
而劉僑者故思宗皇帝時舊錦衣也；夜漏三下，以一小赫蹄與鎮撫馮可宗，大約謂，東林後人無故殺之以起大獄，紀綱、門達之事可鑒也。
馮獲旨意動而司馬練公國，亦為府君星夜馳貴陽；而相國王公铎亦緻書鎮撫，獄遂解。
案：南明史料中，記陳貞慧被捕事絕鮮，即有亦極簡略；所以此記為很可寶貴的第一手史料。
但其中有一小誤。
所謂&ldquo練公國&rdquo，漏一&ldquo事&rdquo字。
練國事名不見經傳，而維崧當事人，見聞真切，必不緻誤，當為文集校刻所漏。
《明季南略》，甲申八月十一，練國事補兵部尚書。
九月初九與阮大铖&ldquo見朝&rdquo。
衡之&ldquo星夜馳貴陽&rdquo語，可以想見練國事者，馬士英部下一得力将領。
當六月間，馬士英奏薦阮大铖後，福王數度召見，但補用之旨，一直未用，系因朝士連章交劾，有所顧忌之故。
而馬士英以大學士兼攝兵部，亟須得人為助，因而先補練國事。
不久，有人奏言，阮大铖知兵事，因于八月底補為&ldquo添注兵部侍郎，巡閱江防&rdquo。
&ldquo添注&rdquo者，額外入負之謂。
&ldquo巡閱江防&rdquo，向來是禦史的差使，俗稱&ldquo操江禦史&rdquo，職權甚重。
此時以防清兵南下，特用兵部侍郎兼領，表示重視江防。
而其實為阮大铖複起，找一冠冕的理由。
阮大铖接事後，在江邊誓師，着素蟒，飾碧玉，以明其為哀師。
其實百官輿服中，并無所謂素蟒，因而被人議為&ldquo梨園妝束&rdquo。
《三國演義》：劉先主起兵為關雲長報仇，陳兵江邊，連營八百裡，皆&ldquo白盔白甲白旗号&rdquo。
阮胡子素蟒的&ldquo靈感&rdquo，或者出于此。
素蟒亦可能出于家蓄戲班的衣箱中。
記中所謂&ldquo鹿溪先生&rdquo即周镳。
阮大铖為興大獄，曾有一番布置，隻看《弘光實錄》，便可想見。
八月初一，命錦衣衛鎮撫司馮可宗，遣役緝事。
八月廿一，周镳即被捕；九月初九，阮大铖&ldquo見朝&rdquo，越五日，陳貞慧亦被捕。
錦衣衛得以&ldquo遣役緝事&rdquo，乃不經由法院的司法程序，越過所謂&ldquo三法司&rdquo&mdash&mdash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而由皇帝直接下令錦衣衛逮捕嫌犯。
久而久之，事權下移，錦衣衛的&ldquo檔頭&rdquo、&ldquo番子&rdquo，即所謂&ldquo白靴校尉&rdquo者，狐假虎威，殘民以逞，慘酷黑暗之狀，不可勝數，《明史-刑法志》言之甚詳，為明朝最大的弊政之一。
崇祯十四年周延儒複起，實踐對張溥的承諾，奏罷廠衛緝事，辇毂之下，歡聲雷動。
廠衛則以從此失去刮骨敲髓的憑借，恨周刺骨。
錦衣衛都指揮駱養性本周所保薦，亦竟與東廠太監勾結而反噬，刺探延儒陰事，悉以上聞，周延儒因此罷相殒身。
至是，馮可宗複又受命&ldquo遣役緝事&rdquo，即為對付東林、複社的先聲。
而以周镳的被捕，為錦衣衛兇焰複熾的起始。
至于阮大铖九月初九&ldquo見朝&rdquo，越五日而陳貞慧不免，乃為阮大铖兵權在握，始敢放手荼毒。
其獄之解，據陳維崧記，得力于練國事、劉僑及王铎，而蔣永陵《陳迦陵外傳》所記有所不同： 南渡時，定生罹黨禍，朝宗捐數千金力為營脫。
侯無德色，陳不屑顧謝，相與為古道交如此。
按：練國事與劉僑，不悉其與陳家有何深交，而肯為之如此出力。
尤其是劉僑，從賊而又脫歸，方當大辦&ldquo順案&rdquo時，自身難保，何以如此熱心，半夜為之緻書馮可宗，以永樂、天順年間紀綱、門達的往事為戒。
維崧所記，語焉不詳而于情理不惬，則侯方域捐金營救之說，應該可信。
賄練國事者，以其為馬士英部将，賄劉僑者，以其曾為馮可宗長官，而此獄固非馬士英、馮可宗不得解。
至于王铎，其時位居次輔，如果與陳有舊而願相救，大可代向馬士英乞情，不必&ldquo緻書鎮撫&rdquo，自落以私于公之嫌。
南明覆沒，王铎與錢牧齋領銜迎降！又《桃花扇》第二十五句&ldquo選優&rdquo，記&ldquo薰風殿&rdquo楹聯為王铎所書：&ldquo萬事無如杯在手，百年幾見月當頭&rdquo，廟堂之上，作此楹帖，福王與王铎君臣之人品可知！即令此為孔東塘的杜撰，意存諷刺，則何以不刺他人，獨及于王？是則王铎的口碑，亦可想像而得。
當時納賄為之緻書鎮撫關說，自在情理之中。
然而此亦非陳維崧有所諱，或者侯方域既無德色，陳貞慧不屑顧謝，自亦不言，維崧不及知而已。
陳貞慧之獄，結明朝閹黨荼毒東林、複社之局。
入清黨争如故，又為另一重公案。
平心而論，閹黨固然卑鄙陰險，而東林、複社諸君子斷斷于門戶之見，意氣之争，亦未免過分。
魏大中的長子，殉父的魏學伊，有一首《猛虎行》，别具見地，頗有意味： 北山有猛虎，不牝亦不牡，哀哀無辜人，吞噬十而九。
猛虎且勿道，虱乃伏其尻，壯士困颠踬，虱喙紛相撓。
為語行路人，且複忍此虱；撲虱誤驚虎，滅影苦無術。
虎頭置短枕，虎皮罩塵俟；猛虎有死日，虱乎何有哉？ 不牝不牡，明指閹人。
閹黨則虎尻之虱，撲虱驚虎，自招其禍，不如待其自斃。
這是魏學伊的看法，是明哲還是姑息，
周镳深恥有此一長親，通籍後結林東林，頗勵名節，是故力主逐阮，乃理所必然。
據陳貞慧記：&ldquo阮心揣此事仲馭主之。
然始謀也，絕不有仲馭者！而铖以書來，書且哀。
仲馭不啟視，就使者焚之，铖銜之刺骨。
&rdquo在阮大铖看，以閹黨子弟排閹黨，乃反噬，乃不孝，刺骨之恨，自無怪其然。
數年後，周镳終因此而死。
&ldquo留都防亂公揭&rdquo全文約一千五百言，大要可區分為四段： 一、逆案乃皇帝所親定，凡身在案中者，縱能免于伏誅，亦當閉門思過；而竟有在此四方多事之時，幸災樂禍，結黨營私如逆黨阮大铖者，豈不可駭？ 二、曆數阮大铖在懷甯、在南京種種招搖撞騙、貪詐勒索的劣迹，由此而積贓私數十萬之多。
三、方今流寇作亂，而以阮大铖的陰險叵測、猖狂無忌，若不早行驅除，則釀禍蕭牆，将危及陪都。
四、既讀聖人之書，自知讨賊之義，但知為國除奸，不惜以身賈禍。
如果阮大铖有力障天，能逃刑戳，複能殺士，領銜者願一身當，存此一段公論，寒天下亂臣賊子之膽。
起承轉合四大段，層次分明，語氣鋒利。
逆案事過十年，而阮大铖又能以奸狡自匿其逆迹，因而罪名不彰。
此時以陳貞慧一言，痛揭瘡疤，阮大铖之狼狽可想。
陳貞慧自記： 揭發而南中始鰓鰓知有逆案二字，争嗫嚅出患語曰：&ldquo逆某！逆某！&rdquo士大夫之素鮮廉恥者，亦裹足與絕。
铖氣沮，心愈恨&hellip&hellip至己卯，竄身荊溪相君幕友，酒闌歌遏，襟絕纓絕，辄絮語：&ldquo貞慧何人，何狀？必欲殺某！何怨？&rdquo語絮且泣。
荊溪在宜興，&ldquo荊溪相君&rdquo指周延儒，其時罷相回籍閑居已數年。
周延儒初與東林相善，中道相疏。
但他會試所取的門生張溥，即複社領袖&ldquo西張&rdquo中的&ldquo西張&rdquo，以此因緣，東林不與周延儒為難，而阮大铖亦得借以庇護。
直到崇祯十四年周延儒複起，阮方潛歸南京，住在城外，不敢進城。
陳貞慧得意地記道：&ldquo向之裘馬馳突，廬兒思子，耀通衢，至此奄奄氣盡矣！&rdquo 曾幾何時，而有甲申三月十九之變，馬士英以擁立福王之功，得掌大權，奏請起複阮大铖為兵部右侍郎。
東林君子，全力反對，馬士英悍然不顧。
所以如此者，馬阮之間别有一番深厚的淵源在。
馬士英與阮大铖是會試同年。
崇祯三年，馬士英在宣府巡撫任内，以貪污罪為鎮守太監王坤所揭發，革職充軍。
其後流寓南京，與阮大铖臭味相投，深相結納。
自&ldquo留都防亂公揭&rdquo一出，阮大铖見不得人，所與往還者，隻有馬士英一個人，交情自然更深厚了。
崇祯十四年，周延儒得門生張溥之助，複起入相。
張溥之助周，非有厚愛于師門，是因為當時朝中，東林正人君子被排斥無存，認為周延儒還不失為可與為善之人，因而為他活動複起。
周延儒入京以前，張溥曾跟他公開談判，提出若幹項政治主張，大緻皆為力去弊政。
周延儒慨然相許，當銳意行之。
阮大铖原與&ldquo荊溪相君&rdquo有深交，見他複出，認為是自己翻身的大好良機，便重賄周延儒，懇求援手。
《明史》卷三百八： 周延儒内召。
大铖辇金錢要之維揚，求湔濯。
延儒曰：&ldquo吾此行謬為東林所推。
子名在逆案，可乎？&rdquo大铖沉吟久之曰：&ldquo瑤草何如？&rdquo瑤草，士英别字也。
延儒許之。
十五年六月，鳳陽總督高鬥光以失五城逮治。
禮部侍郎王錫衮薦士英才；延儒從中主之，遂起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禦史，總督鳳廬等處軍務。
如果不是阮大铖的力量，馬士英不會當總督，握兵柄，即令有擁立福王之心，并無支配大局的實力。
是故飲水思源，對阮非報答并援引為助不可！ 阮大铖一朝得志，自然要翻逆案，修舊怨。
周镳的從兄周鐘，據說曾為李自成草拟&ldquo即位诏書&rdquo，名在&ldquo順案&rdquo之中&mdash&mdash李自成的&ldquo年号&rdquo叫&ldquo大順&rdquo。
阮大铖特與&ldquo逆案&rdquo相對，将逮治附逆明臣一案，定名為&ldquo順案&rdquo。
牽連及于周镳，捕治在獄。
此時閹黨彈冠相慶，橫行無忌。
阮大铖與此輩日夜謀議，要興大獄盡殺東林與複社中人。
陳貞慧、吳應箕首當其沖，甲申九月十四，陳貞慧在南京為錦衣衛鎮撫司所逮捕。
據陳貞慧長子陳維崧《先府君行略》記： 宏光帝立于南中，府君蒲伏阙下，為先少保請谥居南中。
而懷甯方貴用事，夙又恨府君刺骨；蓋先是已捕周鹿溪先生，系之請室矣！先生亦以防亂揭故，為懷甯所切齒者也。
府君日夜粥從請室中，或為府君危之，府君卒自若。
九月十四日日下，有白靴校尉數人者至邸中，縛府君至鎮撫，出一紙，紙尾有貴池吳先生名；先生先一日亡去。
而劉僑者故思宗皇帝時舊錦衣也；夜漏三下，以一小赫蹄與鎮撫馮可宗，大約謂，東林後人無故殺之以起大獄，紀綱、門達之事可鑒也。
馮獲旨意動而司馬練公國，亦為府君星夜馳貴陽；而相國王公铎亦緻書鎮撫，獄遂解。
案：南明史料中，記陳貞慧被捕事絕鮮，即有亦極簡略；所以此記為很可寶貴的第一手史料。
但其中有一小誤。
所謂&ldquo練公國&rdquo，漏一&ldquo事&rdquo字。
練國事名不見經傳，而維崧當事人，見聞真切，必不緻誤，當為文集校刻所漏。
《明季南略》，甲申八月十一，練國事補兵部尚書。
九月初九與阮大铖&ldquo見朝&rdquo。
衡之&ldquo星夜馳貴陽&rdquo語，可以想見練國事者，馬士英部下一得力将領。
當六月間，馬士英奏薦阮大铖後，福王數度召見，但補用之旨，一直未用，系因朝士連章交劾，有所顧忌之故。
而馬士英以大學士兼攝兵部，亟須得人為助，因而先補練國事。
不久，有人奏言，阮大铖知兵事，因于八月底補為&ldquo添注兵部侍郎，巡閱江防&rdquo。
&ldquo添注&rdquo者，額外入負之謂。
&ldquo巡閱江防&rdquo，向來是禦史的差使，俗稱&ldquo操江禦史&rdquo，職權甚重。
此時以防清兵南下，特用兵部侍郎兼領，表示重視江防。
而其實為阮大铖複起，找一冠冕的理由。
阮大铖接事後，在江邊誓師，着素蟒，飾碧玉，以明其為哀師。
其實百官輿服中，并無所謂素蟒，因而被人議為&ldquo梨園妝束&rdquo。
《三國演義》：劉先主起兵為關雲長報仇，陳兵江邊，連營八百裡，皆&ldquo白盔白甲白旗号&rdquo。
阮胡子素蟒的&ldquo靈感&rdquo，或者出于此。
素蟒亦可能出于家蓄戲班的衣箱中。
記中所謂&ldquo鹿溪先生&rdquo即周镳。
阮大铖為興大獄，曾有一番布置，隻看《弘光實錄》，便可想見。
八月初一，命錦衣衛鎮撫司馮可宗，遣役緝事。
八月廿一，周镳即被捕；九月初九，阮大铖&ldquo見朝&rdquo，越五日，陳貞慧亦被捕。
錦衣衛得以&ldquo遣役緝事&rdquo，乃不經由法院的司法程序，越過所謂&ldquo三法司&rdquo&mdash&mdash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而由皇帝直接下令錦衣衛逮捕嫌犯。
久而久之，事權下移，錦衣衛的&ldquo檔頭&rdquo、&ldquo番子&rdquo，即所謂&ldquo白靴校尉&rdquo者，狐假虎威，殘民以逞，慘酷黑暗之狀，不可勝數，《明史-刑法志》言之甚詳，為明朝最大的弊政之一。
崇祯十四年周延儒複起，實踐對張溥的承諾，奏罷廠衛緝事，辇毂之下，歡聲雷動。
廠衛則以從此失去刮骨敲髓的憑借，恨周刺骨。
錦衣衛都指揮駱養性本周所保薦，亦竟與東廠太監勾結而反噬，刺探延儒陰事，悉以上聞，周延儒因此罷相殒身。
至是，馮可宗複又受命&ldquo遣役緝事&rdquo，即為對付東林、複社的先聲。
而以周镳的被捕，為錦衣衛兇焰複熾的起始。
至于阮大铖九月初九&ldquo見朝&rdquo，越五日而陳貞慧不免，乃為阮大铖兵權在握，始敢放手荼毒。
其獄之解，據陳維崧記，得力于練國事、劉僑及王铎，而蔣永陵《陳迦陵外傳》所記有所不同： 南渡時，定生罹黨禍，朝宗捐數千金力為營脫。
侯無德色，陳不屑顧謝，相與為古道交如此。
按：練國事與劉僑，不悉其與陳家有何深交，而肯為之如此出力。
尤其是劉僑，從賊而又脫歸，方當大辦&ldquo順案&rdquo時，自身難保，何以如此熱心，半夜為之緻書馮可宗，以永樂、天順年間紀綱、門達的往事為戒。
維崧所記，語焉不詳而于情理不惬，則侯方域捐金營救之說，應該可信。
賄練國事者，以其為馬士英部将，賄劉僑者，以其曾為馮可宗長官，而此獄固非馬士英、馮可宗不得解。
至于王铎，其時位居次輔，如果與陳有舊而願相救，大可代向馬士英乞情，不必&ldquo緻書鎮撫&rdquo，自落以私于公之嫌。
南明覆沒，王铎與錢牧齋領銜迎降！又《桃花扇》第二十五句&ldquo選優&rdquo，記&ldquo薰風殿&rdquo楹聯為王铎所書：&ldquo萬事無如杯在手，百年幾見月當頭&rdquo，廟堂之上，作此楹帖，福王與王铎君臣之人品可知！即令此為孔東塘的杜撰，意存諷刺，則何以不刺他人，獨及于王？是則王铎的口碑，亦可想像而得。
當時納賄為之緻書鎮撫關說，自在情理之中。
然而此亦非陳維崧有所諱，或者侯方域既無德色，陳貞慧不屑顧謝，自亦不言，維崧不及知而已。
陳貞慧之獄，結明朝閹黨荼毒東林、複社之局。
入清黨争如故，又為另一重公案。
平心而論，閹黨固然卑鄙陰險，而東林、複社諸君子斷斷于門戶之見，意氣之争，亦未免過分。
魏大中的長子，殉父的魏學伊，有一首《猛虎行》，别具見地，頗有意味： 北山有猛虎，不牝亦不牡，哀哀無辜人，吞噬十而九。
猛虎且勿道，虱乃伏其尻，壯士困颠踬，虱喙紛相撓。
為語行路人，且複忍此虱；撲虱誤驚虎，滅影苦無術。
虎頭置短枕，虎皮罩塵俟；猛虎有死日，虱乎何有哉？ 不牝不牡，明指閹人。
閹黨則虎尻之虱，撲虱驚虎，自招其禍，不如待其自斃。
這是魏學伊的看法，是明哲還是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