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圓子将禽獸比人 羅福畫烏龜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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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黃文漢見圓子問得稀奇,笑說道:“你無原無故研究這些不相幹的事做什麼?”圓子正色道:“怎的是不相幹的事?你快些答,我還有話問。

    ”黃文漢笑道:“命名的時候,自然有用意在裡面。

    不過細講起來,講來講去,講到訓诂之學去了。

    我們此刻沒有研究訓诂之必要,我隻将大意答複你罷。

     先有人與禽獸及萬物,而後有字。

    譬如我和你此刻生了個小孩子,替他取名字一樣,随便叫他什麼,都可以的。

    隻是取定了之後,不能一天一天的更換。

    若是今日叫這個,明日叫那個,人家将不知道這小孩子到底叫什麼名字。

    人和禽獸也是一樣,既經叫定了我們是‘人’,禽獸是‘禽獸’,幾千年來是這樣,我們此刻就不能颠倒着叫。

    “圓子點頭道:”你的話我明白了。

     我再問你,當日命名的時候,既自己名自己為‘人’,名四腳的為‘獸’,兩翅膀飛的為‘禽’,這‘人’與‘禽獸’字義上,必含有貴賤的意思在裡面。

    何以現在的人比禽獸倒不見得有什麼可貴重的所在?“黃文漢笑道:”你何以見得?“圓子道:”我想人與禽獸的分别,應該隻在配偶上。

    禽獸有一定的配偶,便不知道生野心和别的禽獸去配。

    如猿猴、鴛鴦、鴻雁種種,多是一對一對配定了,便不更改。

    人卻不然,比禽獸的智識到底高些,任你有如何相當的配偶,總是要随時更改的。

    “黃文漢知道圓子話裡有因,不肯引着她多說,隻點頭略笑了一笑,說道:”我們明日一早得去橫濱送老蘇的行,今晚早一些兒睡罷!“圓子正偏着頭思量什麼,黃文漢說了兩遍,才擡頭望黃文漢歎了口氣,也不說什麼,鋪好床讓黃文漢先睡。

    黃文漢解衣鑽入被中,思量圓子的話,又見圓子坐在電燈底下替自己縫衣服,心中着實有些不忍背了她,再和旁人生關系。

    又見圓子的臉色很顯着愁怨的樣子,想催她快些同睡,好安慰她一會。

    催了幾遍,圓子隻是不肯便睡。

    黃文漢禁不住自己坐起來,奪了圓子手中的衣服。

    正要替她解帶子,圓子用手推黃文漢道:”天冷,你不披衣,仔細着了涼!你快進被卧裡去,我就來。

    我想把這件衣趕起,明日好穿了去送行,就遲睡一刻值得什麼?“黃文漢笑道:”你心裡不高興,低着頭做活,恐怕憂郁出病來。

    我明日又不是沒衣服穿,忙些什麼?“圓子複推黃文漢入被中笑道:”雖是有衣服穿,新的到底比舊的好。

    我知道你有喜新厭故的脾氣,所以想連夜趕給你穿。

    差不多就要成功了,請你再安心等一會子罷!“說着,複拿起黃文漢奪下來的衣服,低着頭縫制。

    黃文漢見了沒法,隻是歎氣。

    圓子一邊縫衣,一邊笑道:”我做衣服的手腳很快,昨日才買來的裁料,今日若不是動手遲了些兒,早成功了。

    才拿起來做,天就黑了,沒有電燈,一些兒也看不見,所以到這時還不曾成功。

    “黃文漢何等聰明的人,聽圓子句句話道着他的暗疾,哪有不明白的。

    暗自尋思道:聽她的說話,我今日在護國寺的事,她是已經知道了。

    黃文漢想了一會,忽然悟道:是了!我昨夜上了她的當,将君子去護國寺玩耍的話對她說了,她就實行起偵探手腕來。

    怪道看見一個穿紅裙的一晃就不見了,不是她是誰呢?但是我平生做的事,素不大喜瞞人的,她便知道也沒要緊,我索性明白和她說穿了,看她怎樣?想罷,即望着圓子笑道:”衣服不用做了,快來睡,我有話和你說。

    “圓子停了針,回過頭來問道:”有什麼話說,你說就是,又不是隔遠了聽不見,何必定要睡着說?“黃文漢笑道:”我這話,不是坐着說的話,不要啰唣了,快來睡罷。

    “ 圓子聽了,真個放了衣服,将針線及零星物件都清拾了,解衣就寝。

    黃文漢就枕邊笑着說道:“看不出那君子,小小的年紀倒會欺人。

    我今日上了她的當,白在護國寺跑了一會,哪裡有她的影子呢?”圓子笑道:“你何時去護國寺的,不是同老蘇去清行李的嗎?”黃文漢聽了,心中好笑,口中說道:“我同老蘇去清了行李,又在料理館裡吃了會料理,乘着一些兒酒興,就跑到護國寺。

    誰知鬼都沒遇着一個,以後我再也不肯上她的當了。

    我起先本想瞞你的,因想你這般待我,實不忍心瞞了你去幹這些勾當。

    并且你不是瞎吃醋的人,明知道你不會怕我的愛情被旁人奪了去,我又何必不說給你聽?”圓子點頭問道:“你和她沒有約定一個地方的嗎?”黃文漢道:“哪裡約定地方?不過無意中一句話罷了。

    我也是被好奇心驅使,又有了一些酒意,不然我也懶得去白跑。

    ”圓子沉吟道:“白跑一趟,不算什麼。

    但是要使她知道你為她白跑了一趟才好。

    ” 黃文漢笑道:“我又不安心吊她的膀子,教她知道做什麼?” 圓子道:“便安心吊她的膀子有何不可?她既說每日下了課去護國寺玩耍,你今日必是去遲了,明日早些去,決不會錯過。

    ”黃文漢在枕上搖搖頭,歎口氣道:“我的事,都是一時高興幹出來的。

    莫說現放着個你在這裡,千萬用不着轉旁人的念頭。

     便沒有你,我也是和浮萍一樣,遇合随緣的,從不肯安排等待的打人家的主意。

    若是今日遇着了,說不定即可和她生關系。

     既是不曾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