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吳監督演說發奇談 楊長子雅遊預定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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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黃文漢和圓子行到蘇仲武家門首,見門外已有一雙皮靴在那裡。

    圓子道:“他家有客,我們不要進去罷!”黃文漢笑道:“他的客我差不多都認識,進去不妨事。

    ”黃文漢旋說旋推開大門跨進去,呼着老蘇道:“你房裡有客麼?”即聽得蘇仲武在裡面答道:“請進來坐!客也不是外人,楊長子是你認識的!”黃文漢脫了木屐,讓圓子也脫下草履,一同進裡面來。

    蘇仲武迎到房門口,見圓子也跟了來,吃了一吓,暗想:她伺候梅子的病,怎得出來?莫是梅子的病已經好了?他二人同來,必有原故。

    黃文漢和圓子早看見蘇仲武躊躇的樣子,隻是都不作理會。

    進房見一個穿商船學校制服的學生,靠窗坐着,笑嘻嘻的望了黃文漢二人。

    黃文漢認得他是個湖南人,姓楊,名玉。

    因為他生得身長六尺有零,都叫他做楊長子。

    為人甚是和藹,說得一口好日本話。

    到日本也有了十來年,都是老留學生,所以和黃文漢彼此認識。

    當下見了禮,蘇仲武替圓子紹介了,也對行了禮。

    黃文漢笑問楊長子道:“楊樣(樣者,先生之意,日本人普通稱呼皆着樣字于姓或名之下),貴學校不是已經畢了業嗎!”楊長子點頭道:“上半年就畢了業,遠洋練習了幾個月,昨日才回來。

    ”黃文漢道:“遠洋練習之後,還有功課沒有?”楊長子道:“遠洋練習之後,商船學生的資格算完備了。

    ”黃文漢道:“然則你就要回中國去了?”楊長子笑道:“此刻回中國去幹什麼?中國的海軍許外省人插足進去嗎?除福建人而外,就隻廣東、浙江兩省人,勉強可以在裡面混碗飯吃,外省人隻有當水兵的資格。

    ”黃文漢道:“袁世凱做總統,劉冠雄當海軍總長,你們這一派人自然是用不着。

    ” 楊長子連連搖頭道:“不相幹,不相幹!任是誰人做總統,誰人當海軍總長,也用不着我們。

    我們也犯不着和他們去搶飯吃! 黃樣,你不知道福建人在海軍裡面的勢力,真要算是根深蒂固。

     福建人的性格最顧同鄉,比廣東、浙江人還要厲害。

    “黃文漢笑道:”顧同鄉的心,就是貴省也不弱!“楊長子道:”不然,黃樣你看錯了。

    我湖南人愛湖南,完全是愛顧桑梓的意思,絕沒有為本省人争位置、争地盤的事。

    福建人則不然。

    假使袁世凱因為籌備做皇帝的原故,不得不拿福建一省送與某國人做交換的條件,隻要袁世凱預先下一道上谕,說‘凡福建人的位置、地盤一點也不受損失’,我看福建人決沒有出來反對的。

    就有幾個關懷桑梓的想出來說幾句話,隻要袁世凱對他吼一聲,他就要吓得屁滾尿流的縮入馬尾江去了!黃樣,你和福建人接近得少,不知道世界上最沒有用的東西就是福建人。

    福建人無論男女、老少、貴賤,一個個都是膽小如鼠,鄙吝便鄙吝到極處。

     要說他是舍不得錢罷,嫖、賭、吸鴉片煙他又舍得!你将來回國的時候,無意中去調查調查,海軍裡面的福建人有幾個不吸鴉片煙?我和他們往來,看了真傷心。

    一個個都吸得鸠形鵲面,骨瘦如柴。

    一聲命令下來,要開往别處,他們就慌了,趕不及打煙泡、配藥丸,預備擋瘾。

    他們知道海軍是個什麼東西?第二艦隊楚豫船上的副船主和我認識,我故意問他:“中國的海軍總噸數有多少?‘他一時慌了手腳,想了半日,想不起來。

     吞吞吐吐的答道:“這個,我倒沒有調查,大抵盡有好多千噸。

     ‘你看這句’盡有好多千噸‘的話,是人說的嗎!“說得黃文漢大笑起來,連蘇仲武也笑了。

     楊長子接着說道:“好在中國于今也用不着海軍,就由這些渾蛋去鬧也沒要緊。

    隻是将來若想将海軍整理,不将福建人的根株鏟盡,也莫想有整理的日子!今日已經說到這上面來了,索性再說樁笑話給你們聽聽。

    這件事,我今日說起來好笑,當日實在是連哭都哭不了。

    今年三月裡,我那一班學生畢業,在學校裡行畢業式。

    那日天皇、海軍大臣都來了,來賓大小官員,足有幾百。

    行過畢業式,天皇及海軍大臣先走了,校長便出來演說。

    無非說了些希望我們這班學生遠洋練習後歸國,都做一番事業。

    并希望我們都抱定一個中日親善的主義,以維持東亞和平,方不負我們苦心來求學、他們熱心教育的意思。

    這都是他們日本人當校長對中國學生應有的話,堂堂皇皇的說了。

    校長說了之後,我們中國的海陸軍學生監督當然出來緻謝。

    這位監督吳先生,知道輪到他頭上來了,便搖搖擺擺的走了上來。

     你說他穿了身什麼衣服?“黃文漢道:”這樣大典,自然是穿大禮服呢!“楊子長笑道:”他若是穿大禮服,我倒不問你了。

     他穿一件銀灰散花摹本棉袍,一件天青團花摹本棉馬褂,足登粉底朝靴,頭戴瓜皮小帽。

    “黃文漢不等他說完,用手拍着腿子說道:”該死,該死!他如何是這樣打扮?“楊長子笑道:”這樣打扮沒要緊,橫豎日本人不大懂得中國的服制,就說這樣是禮服也使得。

    還有該死的在後面,你聽罷。

    他一上台,原定了的一個翻譯,就是我這班的同學,知道他演說必要丢醜,臨時裝肚痛辭職。

    沒法,另找别人。

    偏偏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