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吳品廠嗔蜂叱蛱蝶 秦士林打鴨驚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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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祖經站着不動。

    秦士林道:“我到她房裡坐去,站在門口像什麼樣?”汪祖經怕他推自己的房門,連忙跟了進來。

    秦士林果然疏忽,徑跑到吳品廠房内。

    見折着當枕頭的墊子,還是那般擺着,房中一些不動,心信吳品廠是沒回來,便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從袋裡拿出煙來,擦上洋火,呼呼的吸。

     汪祖經怕他犯疑,也勉強坐了下來,兩個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沒得話說。

    秦士林一枝煙吸完了,站起來低着頭,在房角上突來突去,心中思量什麼似的。

    踱了一會,摸出表來看,見已到十一點三十分鐘,估量着吳品廠已是不回了,拿着帽子就走。

    出了房門,忽然發現吳品廠的一雙拖鞋,擺在汪祖經的房門口。

    心中恍然大悟,不由得怒氣填膺,一把将房扯開。

    此時吳品廠正脫了衣服,躲在背窩裡面,屏聲息氣的聽秦士林的動作。

    猛然聽得門響,隻吓得徑寸芳心,幾乎從口裡跳了出來。

     睡也不好,起也不好。

    正在百般無奈的那一刹那間,秦士林已走近身邊,用那使降魔杵的氣力,将被一揭。

    吳品廠縮作一團,秦士林彎着腰瞧了一眼,冷笑道:“原來是你。

    你為什麼不再躲到上海去?”一句話沒說完,汪祖經已腳聲如雷的奔了過來,拼命的将秦士林一推道:“跑到我房裡幹什麼?乘我不在房裡,你想行竊嗎?”秦士林也将汪祖經一推道:“我是行竊,你去叫警察來!”汪祖經本來沒有氣力,又和吳品廠新從上海來,更是精疲力竭,被秦士林這一推,幾乎栽了個跟鬥。

    退了幾步,立定了,眼睛裡冒火,握着拳頭撞了進去。

    秦士林一手接住,往懷裡一拖。

    汪祖經乘勢将秦士林的腰抱住,想将他放倒。

    奈秦士林身軀高大,氣力又大,撼了幾下,撼不動。

    吳品廠見兩人打了起來,急得沒有主意,爬起來跑回自己房裡哭去了。

    秦士林恐隔壁幹涉,不敢戀戰,将汪祖經放倒在地,輕輕的脫了手,抖了抖身上的衣,仍走到吳品廠房裡來。

    汪祖經自知不是秦士林的對手,然仗着一股浩然之氣,也就不怕秦士林厲害。

    立刻爬起來,咬牙切齒的進到吳品廠房裡,望着秦士林道:“你敢再來嗎?”吳品廠哭着央求道:“求你們兩位都放點讓。

    你們的意思,不過想逼死我。

    我一死,你們都幹淨了。

    ”說着用頭往壁上去撞。

    日本的壁,是篾紮紙糊的,哪裡撞得死人?撞了兩下,汪祖經怕撞破了壁,忙跑過去抱着,叫她莫撞。

    吳品廠很懂得三從四德,便住了頭不撞,卻仍是掩面嗚嗚的哭個不了。

    秦士林鼻子裡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恐吓誰來。

    今晚我也懶得和你們多鬧,明日再來奉看罷。

    ”說着,提起腳走了。

    汪祖經見秦士林已走,即代吳品廠将鋪蓋理好,極力的勸她安歇。

    半夜無話。

     次日起來,梳洗才畢,秦士林已施施從外來。

    吳品廠扭轉身,朝窗坐了,睬也不睬。

    秦士林叫着品廠道:“你說隻當了我二十來塊錢的當,我此刻已将帳單拿來了,請你算算。

    你既待我負心,我何必死纏着你不放?隻是我不甘心白花了這許多的錢,落得這樣的下梢。

    于今老汪譯的書也賣了。

    你的官費也有幾個月沒有使,請清還了我這筆帳,大家分開罷!”說着,從袖袋裡掏出張紙來,丢給吳品廠看。

    吳品廠見秦士林進來,本待不理,反聽他說出這些話,實在詫異,不能不拾着帳單看。

     隻見上面寫着某月某日付品廠洋若幹元,某月某日付品廠衣服若幹件,當洋若幹元,共計洋一百四十七元。

    吳品廠看了,除幾件衣服當二十二元外,幾筆數都想不起影子來。

    知道秦士林是有意敲竹杠,氣得将帳單一提道:“我幾時用了你這麼多錢?随你的意思寫個數,就問我要錢嗎?”秦士林兩眼一瞪,說道:“你也不要太昧了天良。

    使了我的錢,不感我的情,還要賴我騙你嗎?老實告訴你,你沒有錢還我,休想我出這間房。

    ”随即坐了下來,将背靠着壁,氣忿忿的預備久坐。

     汪祖經已過來,拿着帳單看了一會,仍舊放下。

    此時他恐事情上身,卻不陪着坐了,掉轉身就走。

    吳品廠更是着急,又哭了起來。

    秦士林卻用好言來溫存,可怪吳品廠的性格和《石頭記》上的花襲人一樣,伺候哪個,心眼中就隻有哪個。

    去年這時候,心眼中除秦士林外,沒有汪祖經的影子。

    這時候心眼中換了汪祖經,便也沒有秦士林的影子了。

    所以秦士林用好言來溫存她,隻作沒聽見。

    秦士林見房中沒有他人,以為吳品廠與自己有那麼久的恩愛,必不得十分撐拒,想攏去慰藉她一番,哪曉得倒遭她打了一個嘴巴。

    這嘴巴雖打在秦士林的厚臉上,不算什麼,卻委實将他的那一團欲火打下去了。

    秦士林的欲火既已下去,涎皮涎臉的樣子便做不來了。

    想發作幾句出出氣,忽然轉念還是和她用軟工夫的好。

    随即挨着她坐下說道:“我往日待你的好處,你都忘了嗎?” 不知吳品廠怎生回答,且俟下章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