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伏魔家風情驚老鸨 銷金帳露水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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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了一杯。

    洗了杯子,遞給婦人,婦人飲了,也洗杯回敬。

    忽然門口車子響。

    婦人忙跑了出去,見千代子已笑嘻嘻的迎着走來。

    婦人不及說話,同她進房。

    千代子對黃文漢行了禮,起來說道:“對不住,勞你等久了。

    我在家裡正疑惑,怎的還不見有人來叫,以為你吃醉酒回去了。

    剛要換衣服,叫的又來了。

    ”黃文漢起身握了她的手,同坐着笑道:“哪裡會醉。

     縱醉了,也不會回去。

    大約你家隔這裡太遠,來往時間耽擱了。

    “千代子搖頭道:”就在隔壁幾家。

    “婦人見千代子和黃文漢如老相好一般,心中好生詫異,不知這孟光是幾時接丁梁鴻案。

     跑出去問千代子的車夫才明白,知道黃文漢是不好欺的,便換了态度,抱了三弦子進來。

    黃文漢道:“不要唱了罷。

    ”千代子道:“我是不唱了,想聽你唱。

    ”黃文漢道:“你想聽什麼?”千代子道:“請唱支‘追分曲’我聽。

    ”黃文漢大笑道:“追分曲是越後箱根的出産物,怎的倒要我東京的人唱?”千代子道:“這種歌,此地的藝妓都不能唱,本也不是我們女人唱得來的。

    所以我想聽聽。

    ”黃文漢道:“東京的藝妓也差不多,沒有聽得唱得好的。

    其實說起這‘追分曲’的來曆,本是個極粗鄙沒有意味的歌。

    在明治維新以前,越後箱根的交通不便,那旅行的人,都騎着馬翻山越嶺的走。

    馬夫因馬行路遲緩,連累着自己沒有休息的時候,借着關山難越的意思,信口編成一種歌,發抒自己的郁結。

    唱來唱去,就名為馬夫節,隻有馬夫唱。

    明治維新以來,有些文人見這馬夫節詞雖粗鄙,音節卻是很好,便倚着聲音,譜出詞來。

    追分是越後的地名,故改名‘追分曲’。

    其中有一支,我最歡喜它的詞譜得好。

    那譜詞的越後人,到了東京,眷懷故裡,卻用反寫。

    說我一見北山的雨,便想到越後的雪。

    我那越後,就是夏天,也是有雪的。

    我離越後的時候,雖是流淚舍不得,于今則想起越後的風,都是讨厭的。

    他詞雖是這麼說,意思卻仍是舍不得越後,故一見北山的雨,即觸動了他自己的鄉思。

    我就唱這支給你聽好麼?”千代子十分歡喜,拿瓶斟了杯酒。

    黃文漢喝了,在婦人手裡接了三弦彈着,口中唱道: 北山微雨レりヤ 越後ガ雪ガル 夏テモ越後ガ雪ラル一 越後出ル時キヤ 淚テ出夕ガネ一 今ジヤ越後ノ風モ厭ヤ(北山微雨雨迷濛,越後雪飄入思中,越後夏日雪蔽空。

     離越後時淚漣漣,如今反厭越後風。

    )  黃文漢唱完了,千代子叫好,那婦人驚歎不已。

    黃文漢放了三弦,取出表看,十一點鐘了。

    複飲了幾杯,叫婦人将杯盤撤去。

    婦人搬了出去,叫出千代子問,知道是要留黃文漢歇,心中大不以為然,隐隐約約說千代子不認得人,這客人是個大滑頭,有了相好,必然上當。

    千代子睬也不睬,隻要她挂帳子,收拾鋪蓋,安排一碟好水果。

    婦人不敢違拗,谷都着嘴去料理去了。

      千代子依舊進房,陪黃文漢坐夠十分鐘的光景,婦人來請安歇。

    千代子起身,引着黃文漢到裡面一間房内。

    黃文漢看是一間六疊席子的房,門口擋着兩扇古畫屏風。

    房中鋪着白花褥子,一條駝絨毯子,裡面胎着白布,橫疊在屏風的底下。

    這方并排安着兩個枕頭,枕頭前面,放了個裝煙灰的盒子。

    盒子旁一玻璃瓶的蒸氣水,一玻璃碟子刨了皮切成片的蘋果,并幾片西洋橘紅瓣,上面插了幾根楊木牙杖。

    帳子隻挂了一邊,一邊拖在席子上。

    黃文漢便彎腰用牙杖簽了一片蘋果,遞在千代子的櫻桃小口邊。

    千代子道謝,用口接了。

    黃文漢複簽了片,自己吃了。

    千代子拿了一件寝衣,一根絲縧在手,請黃文漢換。

      黃文漢解了帶子将衣服撂在鋪上,背對千代子站了。

    千代子将寝衣抖散,提了領,往黃文漢的肩上一搭。

    黃文漢待她搭穩了,一邊從袖子裡伸出兩手,一邊掉過身來。

    千代子當面将衣抄好,低頭用絲縧攔腰系住。

    黃文漢讓過一邊,千代子将脫了的衣疊好,腰帶折好,放在一個漆盒裡面。

    黃文漢便坐在褥上,簽着水果吃,看千代子換衣。

    千代子背過臉,換了件淡白梨花色的長寝衣。

    下緣有尺多長,圓鋪在席上;不露出腳來,袖長過膝。

      換好了衣,走上褥子,彎腰将地下的帳子牽了起來。

    到那邊壁上,拈出根絲絨繩來,将帳子角上的環穿好,複走到這邊來穿。

      黃文漢見她行動起來,那衣緣掃着席子,全不像是用腳走路。

      隻見那衣的下半截,兩邊相接之處,一開一合。

    可惜不是站在當風之處,要是被風飄動起來,怕不賽過那畫圖上的淩波仙子、洛水神人嗎?黃文漢看出了神,千代子已将帳子挂好,一手撩起,坐了進來。

    拿着團扇撲了幾下,黃文漢忽覺得一股極淫豔的香,随着扇子風撲到鼻端,登時心中如醉,骨軟筋酥,忍不住一手摟住千代子同睡下,演那楚襄王陽台故事去了。

    直演到次日十點鐘,才起來梳洗。

    兩個人更加親熱。

    但雖是更加親熱,奈黃文漢終屬過客,不能留連再住一夜,隻得叫婦人備了早膳,同千代子吃了,算帳作别。

    雖隻一晚的交情,卻很是難分難舍。

      不知别後如何,且俟下章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