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年少怎忘情終随豔迹 交深為洩忿自發狂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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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是年輕而又好勝的人,他是受不得什麼刺激的。

    計春和令儀這一度談話,引起了劉清泉的誤會,心裡卻是非常地難受。

    這一天,他隻在屋子裡躺着,連房門也不曾出去。

    到了次日清晨起來,精神是比較得好一點,自己這才有點醒悟了。

    心裡想着:我既是感覺到在人家會館裡住有些不方便,更是要搬回自己的會館去住。

    于是也不再做什麼考慮了,立刻就到自己會館裡去。

    可是到了那裡時,已經有人在那間空屋裡,布置行李。

    什麼話也不用說,這是為捷足者先占去了。

    自己和長班約好了的,隻要他保留昨日下半日,那半日自己未來,這就自己把權利放棄了,還有什麼話說呢?當時自己是垂頭喪氣地走回去了。

     他一走進大門,恰好是和劉清泉頂頭相遇,自己雖是沒有那種勇氣,可以和往常一般,睜着兩隻大眼望人,但是又不能不理會人家,就這樣闖過去。

    因之也就乘了取下草帽子的機會,向着人深深地一鞠躬,可是當自己擡起頭來的時候,卻見劉清泉臉上,兀自帶着冷笑。

     那袁小姐用目光對計春周身上下一看,就不住地在嘴角上露出微笑來。

    同時,她就連連地點着幾下頭。

    這是不用說,她有一份贊成的意思。

     這背面上不過是遊戲文字和廣告而已。

    照說,這是沒有什麼可以注意的,可是令儀看到了那廣告以後,忽然大吃一驚的樣子呀了一聲。

    計春倒猜不出來,什麼事會引着她這樣地大吃一驚?不免瞪了兩隻眼,隻管望着她。

     躺在床上有了許久的時間,自己忽然省悟過來了,心想我這不是發傻嗎?平常的時間,窗戶外何曾沒有人經過?平常的時間,别個屋子裡,何曾又沒有笑聲?自己做賊心虛,聽了這些動作,故意多疑,其實哪有什麼事情呢?他如此想着,把精神特别地振作起來,就在桌上攤開了書,低頭看将起來。

     計春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怎樣對答得上?隻好笑笑而已。

    令儀道:“我親自來接的人,已經是來接來了,票子也已經買好了,你能去不能去呢?”計春原打算告訴她會館裡人很注意的話,到了這裡,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計春總是怕會館裡人看到了,有些不方便,低了頭,趕快地向前走。

    可是這會館裡人注意早在他先,當他走出來的時候,各間屋子裡的住客都在玻璃窗裡,伸出頭來向他望着。

    他不走快,還是罷了,他一走快,那些注意的人,倒哈哈大笑一陣。

    計春這一下子,隻覺無地自容,突然地出了一身汗,把小褂子都濕透過來了。

     計春心裡很明白,這無非是為了孔小姐不該到我屋子裡來關門說話。

    可是這件事,真是天大的冤枉;自己雖然很羨慕孔大小姐那一份美麗,但是不過放在心裡罷了,哪有這樣大的膽,敢去勾引這千金小姐。

    他心裡萬分地懊悔,走進了自己的屋子,一個人靜靜地躺着。

     計春待要不上前去,然而今天這影院裡,幾乎賣的是滿座,拉拉扯扯,讓人看到未免不像樣子,所以不顧一切,也隻好跟了她走上前去。

    她引着計春走到一個比她更時髦的姑娘面前,介紹着道:“這是密斯袁,是我最好的朋友。

    ”計春為勢所迫,也就隻好對人點了兩點頭。

     計春對于她這種請求,雖然是二十四分的不願意,但是看看她今天的裝束,又不同了。

    那長長的頭發梳了兩個小辮,各插上一朵墨綠色的大花結,身上穿了短短的洋式外衣,雖然那料子,白得像雪一樣,然而在衣服上卻很疏落地繡了幾隻彩色蝴蝶。

    衣服上身挖着套領,露出一大截脖子,衣擺的長度,還夠不到膝蓋,所以大腿上這一雙肉色絲襪子,便是整個地透露。

    這個樣子的打扮,将她顯得更活潑,更婀娜了。

     計春對于兩個小姐伴着吃飯的這件好事,當然是十分贊成的。

    不過今天由會館裡出來的時候,許多人在後面笑着,妒嫉的心事,誰也是免不了的。

    設若他們往下追究起來,也許會鬧出什麼亂子,到了那個時候,把什麼臉去見馮先生?自己不是負着一個好青年的名聲嗎?好青年哪裡可以這樣的自暴自棄,和這些資産階級的姑娘去做陪客呢?自己是個沒有見過花花世界的鄉下孩子,若說忽然一跳,就跳到了紅粉隊裡去,過那甜香的日子,似乎天下沒有這樣容易的事。

    他究因為自己膽子小的原因,謝絕了袁小姐的約會,隻在人叢中一擠,就不見了。

     計春坐在屋子裡,隔了玻璃窗,眼望着她婷婷而去。

    他将一隻手撐着桌子,托住了自己的頭,靜靜呆想着。

    若論到孔小姐這一番盛情,實在是不應當拒絕人家;若論到這會館裡大家如此的注意,自己還要和孔小姐來往,也就未免太不知事體。

    看這個樣子,下午她必定是要來的,自己怎樣地去避免這一場嫌疑,倒是可以考量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