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隔室聽南音他鄉遇豔 故宮看國寶禦道聯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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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倪洪氏母女,是滿懷的凄楚,因含着兩包眼淚回去,而這邊周世良父子,卻是貯藏着滿懷的熱烈希望,舟車不停地直向北平而來。

    這個時候,北平是剛剛改了地名,社會上滿布着革命空氣,在滿牆滿壁的标語上,各機關的名義稱呼上,很顯然的,沒有以前那種官場的腐化樣子了。

     計春在一路之上,心裡都非常的高興,既然可以求高深的學問,又可以到這幾百年建過國都的地方來看看,以廣眼界。

    世良陪伴着兒子,對于倪家母女,不過一種親戚關系,并沒多濃厚的離别感覺,所以他父子二人情形,正是相處在倪洪氏母女相處的反面。

    他們在安慶動身的時候,他們就打聽好了,到了北平,用不着去住旅館客棧,有本省本縣的會館可住;會館裡是不必要房錢的,因之他父子二人到了北平以後,毫不加以考慮地,就帶着行李,直奔自己的潛山會館來。

     陳仲儒見他父子兩個,都生怯怯地看人,倒有些可憐他們。

    便道:“這樣罷,我介紹你父子兩個到懷甯會館去暫住;他們是我們的鄰縣會館,房子又多,那會董是個老先生,他聽到你們父子這樣刻苦求學,一定不分什麼縣界,可以讓你們在裡面住着。

    我先和他通一個電話,回頭你們就拿了我的名片去。

    ”世良父子,真料不到絕路逢生,到現在會有了轉機,自是不住地道謝。

     陳仲儒打電話去了,一會子笑着回來,向世良道:“真是巧得很。

    我打了電話去,正好家兄也在這會董家裡,他說你是我們縣裡出色的人物,過兩天請你們吃飯。

    ” 那小姐上車去了,門口有個五十來歲的人相送。

    周世良也認得,這是孔家上房管賬的劉清泉先生。

    在安慶送豆腐漿到孔家去的時候,也偶然遇到過一兩回,隻是地位懸殊,并未和他交談過;今天在北平遇到了,卻不免和人家深深地點了個頭。

    不料這位劉清泉先生,在安慶的時候,根本未曾注意到世良,所以并不認識。

    他問了世良幾句,自己就背起履曆來了。

    他道:“我在孔家做點事,送大小姐到北平來讀書,剛才在門口上汽車的那位姑娘,就是我們的大小姐。

    這一趟門,出得是大洋錢像水一樣的淌。

    你也是送孩子來考學堂的,看看遍中國有這樣的闊學生嗎?看你老這樣子,大概也是在鄉下的财主,可不要太姑息了孩子,手一花大了,是縮不小的。

    ” 那人道:“我叫陳仲儒。

    ”世良道:“這就好極了。

    你先生不就是這裡的館董嗎?”陳仲儒道:“我不是館董,館董是我哥哥。

    不過大家都是同鄉,你既是來了,不能讓你去住旅館,總得和你想點法子。

    何況你這個樣子,要住旅館,也擔負不起。

    ” 這樣的熱天,計春穿的還是一件灰竹布長衫,而且年紀那樣輕,聽說他畢業第一,彼此望着,微笑了一笑,那意思自然以為是世良撒了謊。

    倒是那位陳仲儒先生,忽然省悟過來,卻問道:“你貴姓是周嗎?”世良答應是的。

    陳仲儒道:“你老是不是在省城裡開豆腐店?”他說到這裡,臉上帶了笑容,很是客氣了。

     這一天,父子二人,提早吃了飯,就向故宮而去,恰好這是三路大開放的一個時期,遊人非常的多。

    計春在買票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對少年男女,也買了票進去。

    那個男子,穿了灰色愛國布的學生服,女子穿了長衣短裙子,露出一雙大腿,兩個人擠擠挨挨,挽手攙臂,笑嘻嘻地在前面走。

     說話時,那個在門口曾擋駕的長班,走了來了。

    他向世良笑道:“老人家!你拿不動這些個吧?我來給你提着沒關系。

    ”說時,他已伸手接過世良手上的網籃笑道:“給你雇兩輛車罷。

    ”陳仲儒道:“人家初到北平,知道哪兒向哪兒?你送他們去,雇車子别多花了錢。

    你少用那勢利眼看人。

    你沒有聽見說過,馮玉祥的老子是個當木匠的嗎?”長班笑道:“我怎敢勢利眼,是你貴縣來的人,都是我的主人一分子啦。

    ”他說着,當真的和陳仲儒要了一張名片,客客氣氣,将世良父子送到懷甯會館去,這邊長班接了電話,早知道他是很有來頭,找了一間幹淨屋子,将他父子二人安頓好了。

     說着話時,已經有好幾位同鄉圍了上來,看到世良這樣貧寒,計春又這樣年幼,便有人向計春問道:“你是到北平來考學校的嗎?” 說時,望了計春道:“你在省城裡進過中學嗎?”計春道:“初中我已經畢業了。

    ”世良聽了這話,他也有些得意,将手摸着臉笑道:“他就是今年考畢業的。

    還考的是第一呢!幾個同鄉,都是少年,大概都是讀書的吧?” 說到這裡時,那幾個原先圍攏上來的少年,有些兒不愛聽,悄悄地各自散了。

    世良偷偷地看這些人,差不多都帶些洋氣,雖不必一定穿了西裝,至少也是一條西服褲子。

    心想,若是北平的學生,都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