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此日難忘教兒半夜起 良辰不再展畫少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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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闆,不肯同席?” 果然,今天一切都早。

    一線金黃色的太陽,剛剛照到院子裡高牆上的時候,便已當當的打着上堂鐘,開始舉行畢業典禮了。

    學生都穿了整齊的制服,魚貫上堂,堂上高叉着兩面大旗,四周貼着一些紅綠紙的标語,門窗上紮着松枝的花圈,平常一個每日看到的大禮堂,這便有些不同的景象了。

    隻是有一項更為别緻的:就是正面牆上,更添了幾張人物圖畫,是一般學生所認為不可解的。

     最後,由校長向大家訓話道:“諸位!文憑發完了,可以宣告禮畢了。

    但是我還有幾句話,要和大家說一說。

    你們不是看到這牆上挂的幾張圖畫,很不明白意思所在嗎?然而諸位必定相信,在今日忽然把這畫張挂起來,決不能是毫無意思的。

    我可以告訴諸位,這是我們一個畢業同學的曆史,現在我們可以把牆上挂的幾張畫,一張一張看了去。

    ” 學生教員們上了堂,照着一切儀式舉行過了之後,校長坐在講台上面喊了畢業生的名字,挨了次序,開始發給畢業文憑。

    當然,喊到第一名,便是周計春。

    他由群座裡站立起來,走向講台面前去。

    他行了一個鞠躬禮,兩手捧着,在校長手上接過文憑來。

     大家聽了校長的話,随着他手指的所在看去:這第一張,是畫着一個小學校的課室,由牆上打開的窗戶看了去,可以看到裡面坐了許多小學生;在這窗戶外面牆腳下,坐了一個蓬頭赤腳的孩子,半側了頭,似乎靜靜地在聽裡面的書聲。

    第二張,是一片水田,水田裡有個老人,趕着一條牛在那裡耕田,有一個小孩子,捧了一本書,坐在田岸一棵樹下看。

    第三張,是雪景,小學校門口,雪深數尺,一個老人,撐了一把傘,在大門外等着人的樣子。

    第四張畫,是老人推了一小車子零碎東西在路上走,小孩子挑了一副擔子跟着,又一個小孩子牽了牛向别條路上去,老人回頭望着牛和後面一叢人家,有依依不舍的樣子。

    第五幅,是老人在一盞油燈光下磨豆腐,那小孩子捧了一塊石闆,在燈光下用石筆習算術。

    第六張,沒有人物,隻是煙水蒼茫,一幅很渺茫的畫景。

     四周除懸着豆腐旗外,其餘是豆漿缸,豆幹架子,磨子,燒豆漿的矮竈,大缸,小桶,以至于燒竈的茅草,把這個很小的屋子,塞得一點空隙地位都沒有。

    屋子柱上挂了一盞煤油燈,燈頭上冒出一枝黑焰,在空中搖搖不定。

    滿屋子裡,隻有一種昏黃的光,照見人影子模糊不清。

     周世良放下了濾袋,迎上前來,笑道:“孩子!你已經睡夠了嗎?”計春伸了一個懶腰,笑道:“醒是沒有醒過來,可是我不起來,你還會叫我的。

    嘿!豆腐漿沒有開鍋,還早着啦。

    ”世良道:“小四子!你來篩漿,我有點事去。

    計春!你洗臉漱口罷。

    ”說着,他走進屋子裡去了。

     同學們聽說,就亂喊着肯同席,歡迎歡迎!還有一個學生站起來道:“我們很佩服這個勞苦的老人。

    我和他是鄰居。

    我知道他是很受累的。

    今天周計春畢業了,他累也受夠了。

    我們後生,應給予他一種精神上的安慰,我主張學生推四個代表去歡迎他來。

    ” 到了在膳堂上開師生聚餐會的時候,這個單獨的奇怪來賓,被四個學生代表,引着入席了。

     馮子雲道:“周計春!你這次考第一,當然是你平常還用功;然而這不是根本原因,根本原因,可是為着你是個窮苦出身。

    你在書本上,當然知道世界上已經有不少的偉人,都是從窮苦裡出身的。

    那麼,你自己時時刻刻記着你是窮苦出身,時時刻刻記着要做一個偉人,你雖不必有什麼大的成就,至少你不失為一個人類中的人。

    我很看得起你,在這牆上挂了幾張圖畫,讓大家看看,這個意思是很深的。

    你瞧,是不是呢?”計春答應了一聲是,再等校長的回話。

    馮子雲道:“你坐回位子去,我有幾句話和大家說。

    ” 倪洪氏道:“喲!要學工,為什麼還費那樣大的事,在學堂學許多年,家裡花許多錢呢?想學哪樣,到哪一行去學三年徒就是了。

    ”計春道:“我若是願當一個木匠,或者願當一個裁縫,自然用不了費這樣大的事。

    不過我的意思,是想當個造機器的工程師。

    中國現在最缺少的是這項人才。

    ” 倪洪氏笑道:“做機器倒是一項發财的事情,但是就怕搶洋鬼子的生意不過,還是畢了業混個差使當,大家都風光些。

    ”計春笑道:“和你們這些沒受過教育的老太太說話,真沒有辦法。

    ” 倪洪氏斟了兩杯茶,讓他爺兒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