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索影作甘言再施妙腕 贈衣驚厚寵更溺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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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過些時候,這個原因就明白了呢!你隻說了這樣半截的話,倒不免要我納悶一輩子,何不現在對我就實說了呢?” 令儀抿嘴微笑着,隻管望了他許久才道:“我以為你是個老實孩子,心裡有一句,口裡說出一句,可是現在你慢慢地會說話了。

    說出來的話,居然不是由心眼裡出來的了。

    ”計春不住地搔着自己的頭發微微地笑道:“我覺得我始終是一個老實人。

    你要說我心口不如一,那可有些冤枉了。

    ” 令儀抿嘴微笑着,又和他挑了兩種衣服的式樣,索性将領子領帶襯衫,甚至領扣和袖扣等等,一齊都定好了。

    算一算賬,共計一百二十元,令儀一點也不躊躇,就在皮包裡掏出了二十元鈔票來付了定錢,然後就挽了計春一隻手,一同出門上汽車去。

     令儀就向他瞟了一眼,低聲道:“越說你是傻子,你倒越傻了。

    ”計春聽她的話音,看她的行為,心裡也就明白了一些,隻好微微地笑着。

     令儀在一邊,也就看出他那副情形來了,就兩手把樣本奪到懷裡來,向他笑道:“你做中國衣服,是我當參謀。

    幹脆,做西服也讓我來當參謀罷。

    ”她一面說着,一面在那裡掀着衣料本子看。

    她選了一套淡灰色的,選了一套藏青色的,用手指點着,向計春問道:“就是這兩種料子吧。

    你看怎麼樣?”她說時,已經有些命令的意味在内。

    計春怎敢說是不好,自然地就點着頭答應了,還笑道:“我最信任你的,你索性把樣子也給我挑好了罷。

    ” 令儀向他連連搖了兩下手道:“不對!我不要你的相片,我隻要你的影子。

    ”計春掉轉身來,對她望着,站在床頭邊,手扶了箱子蓋,竟是呆了。

     令儀于是自提了花傘皮包,就要向外走。

    這讓計春更是一點也推诿不得,于是戴上了帽子,自行帶上了房門,就走了出來。

    見令儀斜伸了一隻腿,站在走廊上,将那把傘,斜靠了大腿放着,計春忽然靈機一動,彎了身子,就把花傘和皮包接了過來,就随了令儀身後,向外面走去。

    先前那個夥計站在一邊,看到了這情形,就向了計春微微地笑着。

     令儀兩隻腿,依然是架着的,身子向後靠着,向了計春微笑,卻把手來指着那張空沙發道:“你坐下,我有話和你說。

    ”計春聽她的話,真有些摸不着頭腦,索性站定了,向她微笑。

    令儀笑道:“你都猜中一半了,怎麼又發愣呢?”計春笑道:“我猜中一半了嗎?我自己真還有些不明白。

    我的影子,怎麼可以拿去送人呢?” 他這時來不及收拾東西,一面漱洗,一面咀嚼着男女進出成雙的滋味。

    自己并不是沒有這個機會,隻是自己怕會耽誤了讀書,所以有向後退之意。

    其實像公寓裡這些男女青年,何嘗不是每個一雙成起對來的。

    這是一個明證,讀書無妨戀愛,而戀愛也就不礙讀書。

     他有了如此一個轉念,昨天晚上預計好了,起個絕早就搬出公寓的話,未免有些搖動。

    因之自己歸理東西的那番手續,也僅僅地做到将桌上的紙墨筆硯,歸并到網籃裡去,此外也就不曾動手了。

    在他這種猶豫的時候,夥計已經沏了一壺茶來,放在桌上。

    計春聞到壺嘴子裡透出來的那陣茶香氣,便也跟着想要喝茶。

    于是斟上一杯熱茶,用手托了慢慢出神。

    這杯茶還不曾喝下去,房門口就有一個報販子,夾了一卷報紙過去。

    計春出了一會子神,倒覺得很是無聊,買一份報看看,倒也不錯。

    于是買了大小報紙各一份,就在靠門的一張矮沙發上,靠了椅子背,兩手捧了報,慢慢地看去。

     他想:馮先生何以會找到這公寓裡來?也許是聽了什麼話,來教訓我的吧?和他見了面,十之七八,難免要受他一頓教訓,不如裝了馬虎,就這樣含混過去罷。

    因此索性倒了下去,向被裡一鑽,并不答應。

     他對了手背上隻管出了神,靠了桌子站定,不覺呆了。

    表上的短針,依然指在九點上。

    他擡起手臂來看着,還是那樣出神,然而這已在十二小時以後,他睡在枕上,剛醒過來呢。

    心想:向來不會睡得這般晚起來,人是思想着勞累很了,想到了勞累一層,又不免閉上眼睛再養一會兒神。

     他今晚的态度,與昨晚是大不相同,這思想方面,也是大為變更。

    他所想的不是書本子,将來的事業。

    所想的乃是西服,西洋皮鞋,克羅克斯眼鏡,康克令自來水筆。

    看看令儀送的那隻手表,擡起來看着,卻是九點鐘了。

    往日到了這時間,覺得應當還看幾頁書。

    今晚所想到的,便是已到電影開映的時間。

    若是令儀在這裡,就可以坐了她的車子,一路去看電影了。

     于是他心裡悶住了這個啞謎,陪着令儀去吃館子,又陪着她去遊了一趟公園。

    最後她卻向計春道:“你不許辭謝,我還要送你一些東西。

    ”計春笑道:“好的!我一切都唯命是從,省得你又說我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