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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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高華瞑目歎息,頻頻搖頭,, “其心縱然可誅,其情卻也可憐。

    ” 雲震不以為然,歎, “其情縱然可憐,其法卻是萬萬不可取的。

    ” 高華頹然道: “就因其法不可取,乃使我身遭拘禁。

    不過,這也隻怪我自己定力不夠,貪杯誤事,怪不得旁人。

    ” 雲震暗暗忖道:他必是阻攔高夫人用此法索仇,因而身遭拘禁。

    唉!難怪張前輩一再說明,當年的高華宅心仁厚,品格不錯,又說那“打水姑娘”才是心機深沉,手段冷酷的人。

     原來中間尚有這許多曲折,怪不得他連自己有個“金陵王”的外号也不知道。

    想來金陵世家陰蓄高手,行事詭秘,定是高夫人一人所為。

    那高夫人為了遂行為兄複仇之計,不惜拘禁自己的丈夫,用心雖然良苦,手段可也稱得上冷酷無情了。

     他心中雖然如此在想,但對高華不怪旁人,但怪自己定力不夠,貪杯誤事之言,卻是不解,因而問道: “前輩所謂‘定力不夠,貪杯誤事’指的什麼?莫非是中了尊夫人的暗算,始遭拘禁的麼?” 要知正派人士最恨那暗中傷人的行徑,所以雲震有此一問。

     高華又是一聲歎息,道: “話雖不能這樣說,但我首次失足,再次失算,均與那飲酒有關。

    說到這裡,我又得奉勸雲小友一句,飲酒誤事,除非你有千杯不醉之量,或是真能自制,淺酌而止,這酒還是不要多飲的好。

    ” 他唏噓搖頭,言下仍是感慨不已。

     但他并未說出事實真相,雲震反而越發好奇,道: “晚輩尚無嗜酒的習性,多謝前輩規勸,但不知前輩如何飲酒失足,再次失算,這與尊夫人有關麼?” 高華頓了一頓,道: “這話扯得遠了,也罷,講就講個明白,免得你疑雲重重,追問不休。

    ” 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說出一段往事。

     原來二十餘年前,正當泰山第一次武會不久,高華行道江湖,在那徐州地面遇上了當時的“打水姑娘”。

    “打水姑娘”容顔之美,不下于目下的雯兒,何況她科頭濯足,大異于一般女子,高華正當血氣未定之年,見到這般異于常人的美貌少女,自然難免動心。

    但是,嚴格講來,那僅是人類愛美的一種天性,高華不是好色之人,并無非份之念,相反的倒有一股俠義之心,覺得如此美女,獨自在江湖上行走,怕不要引起好色之人的欺淩,因之他一路相随,暗暗加以衛護。

     人類本有七情六欲,尤其情之一字,每每來得無聲無息。

    高華面對絕色美女,常年相随,縱然未曾交談,那情愫已自然于不知不覺中茁壯萌芽,漸漸地已将自己與“打水姑娘”視為一體,不僅相随衛護,而且處處關心了。

     這雖是暗中相戀,那力量可是龐大得很,高華在處處關心之下,不久也就發現那“打水姑娘”極不單純。

     她一路南下,繼而西行,時時相訪武林成名人物,然後就與對方比武。

    自然,比武時她必定蒙面改裝,但比武之後,結果隻有兩種:其一是對方武藝平常,她一走了之,并不與人為難。

    其二是對方武藝了得,她就千方百計,甚至利用藥物,也得将對方收服。

    諸如目下金陵王之鐵娘、谷陵、單彤等,大半俱是那一時期收服的高手。

    如此兩年有餘,其目的究竟為何,高華仍是一無所知。

     高華雖是世家子弟,人也灑脫不羁,略帶幾分纨绔氣味,但他品格确是不錯,兩年相随,從未有過非份之念。

    由于他光明磊落,宅心仁厚,深具俠義之心,當他發現“打水姑娘”行動詭異,企圖又複不明時,頓時隐憂重重,覺得武林中或将有陣極大的血腥風雨即将來臨,于是他越發緊随不舍,暗暗為那“打水姑娘”擔起心來。

    這情形直到二次泰山武會以後,始才漸趨明朗。

     泰山二次武會,三方人物,俱都身負重傷,高華由北鬥劍張鑄魂大俠送回金陵王家中,治傷勢。

    那時間,高華日夜苦思泰山武會的種種情形,覺得“打水姑娘”所以找上北道南魔,似有統一武林,獨霸扛湖的野心。

    舉凡有這等野心之人,俠義之士對他大半不會有好感,但高華情愫暗生,日久彌堅,對那“打水姑娘”已經到了不克自已的地步,因之高華着實在矛盾的情緒中掙紮了一番,然後決定再履江湖,相訪那“打水姑娘”,俟機予以勸導。

     須知高華玉裹金裝,體形偉岸,容貌俊逸,本是年輕少女傾慕的,前此暗中相随,“打水姑娘”并未與他朝過相,但自泰山二次武會以後,她雖将高華一掌擊成重傷,然則高華倜傥灑脫的影子,卻也深深印在她的心上了。

     一年以後,他倆再次相縫。

     這次相縫,那“打水姑娘”居然有說有笑,并不将高華當成仇敵,高華原是有心人,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同行同止,麗影雙雙,足迹遍及各省,俨然像是一對情深意切的愛侶。

    他倆各懷心事,那心事更是水火不能相容,這情形,又豈是局外之人所能了解的。

     高華外形灑脫,行事卻穩健異常。

    那段日子,他絕口不提有關武林的事,為的乃是怕“打水姑娘”離他而去,對武林局勢不能控制,隻等那“打水姑娘”自己提及,他才好相機勸導,做得不落痕迹。

     果然,半年之後,那“打水姑娘”終于忍耐不住。

     她首先提起婚嫁之議,再說出她的身世以及兄長被害等等事情。

    她請高華于泰山三次武會之時,助她收服北道南魔,遂行為兄複仇之計,并且特加說明,她愛高華乃是出于真情實意,倘若高華不能助她收服北道南魔,那麼,婚嫁之事;就得延到報卻兄仇以後。

     “打水姑娘”提出婚嫁之事,高華自然萬分樂意,但叫他相助“打水姑娘”遂行她那狠毒無比的複仇大計,高華當然也不會應允。

    從此以後,高華固然有了相勸的借口,但那“打水姑娘”卻是萬般不能接受,兩人的情意,也就有了格格不入的滋味,終于在泰山三次武會以前分了手。

     分手後的高華,一則對“打水姑娘”不能忘懷,再者對泰山三次武會也放心不下,又于會期趕到了泰山。

     那時,他本有意将“打水姑娘”的事告訴北道蘇铉,俾謀對策,并與蘇铉師徒共商替那“打水姑娘”追查兇手之計。

    隻因他是個外圓内方之人,覺得未經“打水姑娘”同意,思慮再三,仍舊沒有說出。

    那時如果說出,爾後武林局勢,或許又是另外一番氣象。

    總之,泰山三次武會,高華雖曾與北道師徒聯手對敵,但那“打水姑娘”卻始終未曾向他下手,可知她對高華的愛意并未泯滅。

     那次武會,“打水姑娘”被那羅侯神君一掌擊中肩頭,傷勢極為嚴重,高華見她踉跄而去,心念舊情,總是放心不下,因而追下山去,将她接回家中醫治。

    那“打水姑娘”傷愈之後,曾經外出二次,事後知道,她乃率領往昔收服之人,前往太華山偷襲北道師徒,幸而北道師徒先期知警,避過一劫。

     自此以後,高華更是苦口婆心,一再相勸那“打水姑娘”另謀複仇之計。

    勸得多了,那“打水姑娘”終于有點心動。

    漸漸的也就極少外出,終日與高華耳鬓厮磨,相對言笑,看去好似對複仇之事已經漸漸淡忘,高華對她的戒心,也就松懈了不少。

     第二年七夕之夜,兩人共慶鵲橋之會,少年男女,不免心生绮念,加上兩情缱绻,戒心已懈,高華多喝了幾杯酒,醉意朦胧之下,竟自不能自持,與那“打水姑娘”結下了合體之緣,從此“打水姑娘”就變成了高華夫人。

     高夫人深愛高華,那情意倒是一點不假,但她對為兄複仇的事,并非真個淡忘,而是有了新的計議,那計義就是用夫妻之恩情,打動高華,利用金陵王世家的力量,要高華幫她複仇。

     高華對複仇之事,當然義不容辭,但他卻是擇善固執的人,既不能同意愛妻的狠毒之計,卻又别無良策,先前隻得好言導慰,豈知高夫人非但不聽,日子久了,反而漸漸焦躁厭惡起來,高華也就日坐愁城,終日借酒消愁了。

     高夫人秉性至剛,也是個心志堅強,主觀成見極深的人,她為兄弟之仇,獨闖江湖,連父親也不顧,又怎會聽從高華的勸告?何況高華并無良策,可以為她查出兇手,以報兄仇。

     高夫人複仇之念愈來愈是強烈,終于在生下雯兒以後,逐次采取了行動。

    她不耐煩聽高華勸導,于是先乘高華酒醉之際,将高華囚禁在目下這塊絕地之中,然後招來昔日收伏的一批高手,暗暗從事複仇之計。

    因之,金陵世家變成了“金陵王”府,高華有了“金陵王”的外号,而“金陵王”高華“陰蓄死士,大有擴展門戶,雄霸天下”的謠言,也就不胫而走了。

     這就是江湖上十餘年不見高華的内情,也就是高華所以自歎“失足”,再歎“失算”,勸告雲震“飲酒誤事”的緣由。

     雲震聽罷這段往事,也不禁唏噓浩歎不已,他本想勸慰高華幾句,但又覺得時過境遷,勸慰也是多餘的了。

     豈知那高華确是灑脫得很,俄頃已自眉目開朗,一聲哈哈,道: “雲哥兒,你還有什麼要問的麼?” 他說出往事,心情似乎開朗不少,連稱呼也變得更為親切随和了。

     “這個……這個……” 高華雙目一軒,道: “不要這個那個,你若無事問我,我可要問你了。

    ” 雲震一時弄不懂他的心意,連忙肅容道: “前輩隻管詢問。

    ” 高華微笑道: “你可知道,我向你表明身份,說出往事,目的是什麼?” 雲震想了一下,道: “前輩将此處命名‘容園’,自稱‘容園隐士’,想必是對尊夫人的一種寬恕,這一點晚輩不難理解。

    ” 高華哈哈大笑,道: “錯了!錯了!我将此處取名‘容園’,固然是對賤内的容忍與寬恕,但向你表明身份,說出昔日往事,可不是純粹向你解釋‘容園’的來曆啊!” 雲震一愕,道: “這個……前輩莫非是現身說法,叫我打消那與人為善的念頭?” 高華連連點頭,微笑道: “正是,正是,武林中唯有以殺止殺一途可循,否則你就得急流勇退,置身事外,以免惹火自焚。

    不過,我另外還有一層意思,我認為你的悟性極高,頗想你能留在此處,咱們自由自在地讀讀經書,參參哲理……” 他話未說完,雲震已經搖頭不疊,截口, “不!我不能!” 他語氣非常堅決,高華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