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紅顔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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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但就連百曉生自己也不能不承認,若以殺人制勝的武功而論,魔教中至少有七個人可排名在兵器譜上的前二十人之内。

    ” 韓貞道:“魔教中人互相猜疑,自相殘殺,魔宮中的高手,據說早已快死光了。

    ” 衛天鵬道:“但是南海娘子千變萬化,魔功秘技,絕不在魔教七大天王之下。

    ” 韓貞笑了笑,道:“你老人家手裡這根十方如意棒,隻怕也可和昔年兵器譜上,排名第一的天機棒比一比高下了。

    ” 衛天鵬突然縱聲大笑,道:“葉開若知道我們這些人都在這裡等着他,他還敢來麼?” 突聽一個人悠然道:“他一定會來的,因為他非來不可。

    ” 這聲音優雅而神秘,說話的人仿佛就在他們身旁,又仿佛在很遠。

     衛天鵬的笑聲突然停頓,臉色也變了,過了很久,才試探着問:“南海娘子?” “多年的故人,你難道連我的聲音也聽不出來?”聲音仿佛更近,卻看不見人。

     衛天鵬額上似已有了冷汗,勉強笑道:“既已來了,為何不現身相見?” “你真的想見我?” “多年渴思,但求一見。

    ” “好,你跟我來。

    ” 聲音仿佛又已到了遠方的黑暗中,黑暗中忽然亮起一點燈光。

     碧粼粼的燈光,就像是鬼火,在寒風中閃爍不停,卻還是看不見人。

     衛天鵬遲疑着,忽然拍了拍韓貞的肩,道:“你也跟我來。

    ” 西門十三總算坐了下來,心裡卻比剛才彎腰站着時還要難受。

     天地間仿佛已隻剩下他一個人。

     衛八太爺是他的師傅,卻帶着那個多嘴的韓貞走了,好像根本已忘了還有他這麼樣一個人在旁邊。

     這世上竟似沒有一個人看重他,簡直就沒有一個人将他看在眼裡。

     ──一個人若連自己都輕視自己,又怎麼能期望别人看重你。

     他用力握緊了雙拳,心裡充滿了委屈和憤怒,他發誓要做幾件驚人的事,讓大家都知道西門十三并不是個沒出息的人,讓大家都跪在他面前,吻他的腳。

     隻不過,要怎樣才能做出驚人的事呢,他根本連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使他又覺得很悲哀。

     不如還是找個地方去痛痛快快的大喝一頓,等到喝醉了時,就會覺得自己是個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大英雄了。

    隻可惜這大英雄現在還是要自己去套馬趕車。

     他歎了口氣,沒精打彩的站起來,忽然聽到車廂外有人說:“你一個人坐在這裡,也不覺得寂寞。

    ” 還是剛才那神秘而優雅的聲音,口氣卻比剛才更溫柔。

     西門十三突然覺得全身的汗毛豎了起來,失聲道:“你是什麼人?你在哪裡。

    ” “我就在這裡,你難道看不見我?” 車廂外,果然可以隐約看到一個人,穿着輕柔的長袍,烏黑的頭發披散在雙肩。

     西門十三全身都已冰冷,就像一下子跌人了個深不見底的冰洞裡。

    他已看見了這個人,看得很清楚。

    她的臉是死灰色的,輕柔的長袍上,鮮血淋漓,咽喉上還有個血洞,赫然正是剛才已死在韓貞錐下的那個姐姐。

    她那死灰色的臉上,完全沒有任何表情,美麗的眼睛已死魚般凸出來,嘴角也帶着血漬,在黑暗中看來,更說不出的詭秘可怖。

     西門十三的腿已軟了,冷汗已濕透了重衣。

    他實在不敢再看她,但也不知為了什麼,目光竟偏偏無法從她臉上移開。

     “你看着我,我知道你一定會看着我的。

    ” 這本不是她生前說話的聲音,但這聲音卻的确是她發出來的。

     “我本來是真心喜歡你的,本來已決心永遠陪着你,但他們卻狠心殺了我,讓你孤孤單單的,沒有人陪伴。

    ” 聲音又變得凄涼而幽怨,那死魚般凸出的眼睛裡,竟似有兩行血淚流下來。

    西門十三隻覺得自己的心已碎了,剛才的恐懼,忽然又變成了滿腔悲壯。

    這世上畢竟還是有人看重他的,但這個人卻已死了,而且就死在他面前,他卻隻有在旁邊眼睜睜的看着。

     “他們好狠的心,竟當着你的面殺了我,他們根本就沒有把你當做人。

    ” 她的聲音更幽怨。

     “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就這樣含冤而死的,你一定會替我報仇,讓他們知道,你并不是個膽小無用的懦夫。

    ” 西門十三抓緊雙拳,慢慢的點了點頭,恨恨道:“我會讓他們知道的,我一定會讓他們知道。

    ” “這裡有柄刀,你為什麼不去殺了他們?” 半空中忽然有樣東西落下來,“叮”的一聲,落在地上,果然是柄鋒利的刀。

     “你隻要殺了韓貞和衛天鵬,你就是江湖中最了不起的大英雄,從此以後,絕沒有人敢再看不起你,我死在九泉下也瞑目了。

    ” 聲音又漸漸飄忽,漸漸走遠:“這是我最後的要求,你一定要答應我,一定要答應我……” 聲音越來越遠,終于消失在凄迷的冷霧中。

    然後她的人就倒了下去。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西門十三突然沖出去,握起了她的手,她的手早巳僵硬,顯然已死了很久很久。

    但剛才的确是她在說話,地上的确有柄閃動着寒光的短刀。

    西門十三用他掌心已沁出冷汗的手,拾起了這柄刀。

     “……你隻要殺了衛天鵬,你就是江湖中最了不起的大英雄……” 他的臉已因興奮而扭曲,但一雙眼睛卻是空空洞洞的,就像是死人一樣。

    他抓緊了這柄刀,藏在衣袖裡,慢慢的走了過去。

     凄迷的冷霧,迷漫着大地,風更冷了。

    但他卻已完全不覺得寒冷,他心裡已隻剩下一個念頭:“用這柄刀去殺衛天鵬。

    ” 無風無雪,卻有一陣陣暗香浮動,香沁心脾。

    一片片粼粼的鬼火在風中閃爍,衛天鵬和韓貞走在積雪的小徑上。

     他們都知道,現在已到了應該閉着嘴的時候。

    應該閉着嘴的時候,他們就絕不開口。

     路很滑,雪已經結成冰,遼闊的園林中,隻有寥寥幾點燈火,疏若晨星。

     小徑從一片梅林中穿出去,梅花上積着雪,雪也是香的。

     忽然間,前面也出現了一點鬼火,一行十餘個白衣人,幽靈般跟在鬼火後,忽然間又全都消失。

     衛天鵬走出梅林,才看出前面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建築的形式很奇特。

    那些幽靈般的白衣人,想必已走了進去。

     就在這時,引路的鬼火也突然消失,風中卻又響起了那優雅而神秘的聲音。

     這次她隻說了兩個字:“請進。

    ” 走進去之後,才發覺這屋子非但不低,而且顯得特别高闊。

    地上鋪滿了嶄新的,一塵不染的草席,迎面一片屏風上,畫着積雪的高山,鮮紅的花樹,看來不像是中原的風物。

    再看畫上的題字,才知道畫的是海外扶桑島上的景色,那鮮紅的花樹;正是扶桑的名種櫻花。

    櫻花雖也如梅花同樣鮮豔,卻少了梅花的幾分氣節,一身傲骨。

     這一排平房,顯然也是依照扶桑島上的形式建造的,屋子裡竟沒有桌椅,隻擺着幾張矮幾,幾上的青銅燭台,燭火低暗,屋裡還燃着一爐香,香氣卻很濃郁。

    正中的一張長幾,擺着個三尺高的觀音佛像,手拈楊枝,面露微笑。

     兩個白衣如雲的絕色麗人,垂眉斂目,肅立兩旁,年紀較長的風華絕代,儀态萬千,年紀較輕的卻更美,美得超凡脫俗,美得令人不可思議。

     她們當然就是鐵姑和心姑。

    那些白衣人已盤膝坐在草席上,一個個臉上仍然全無表情,目光仍然凝視在遠方。

    他們的人雖在這屋子裡,卻完全不像是這世界上的人。

     香煙缭繞,屋子裡顯得說不出的神秘安靜。

    現在還不是應該開口說話的時候。

     衛天鵬也在草席上盤膝坐下,然後才看見屏風後有兩個劍眉星目,非常英俊的少年,傲然扶劍而立,劍鞘上還鑲滿了龍眼般大的明珠,每一粒都是價值連城,人間少有的寶物。

     他們不但面貌極相似,眉宇間也同樣帶着種逼人的傲氣,竟似完全沒有将屋子裡這些人看在眼裡。

     衛天鵬和韓貞對望了一眼,心裡都已知道,這兩個少年一定是從珍珠城來的。

    又沉默了很久,這兄弟兩人中,身材較高的一人突然問道:“南海夫人究竟在哪裡,既然叫我們來了,為什麼還不出來相見?” 他的話剛說完,那優雅而神秘的聲音就又突然響了起來:“我就在這裡,兩位難道看不見?” 聲音竟是那觀音佛像發出來的,鐵姑和心姑,連嘴唇都沒有動。

     兄弟兩人臉色又變了變,一人冷冷道:“我們兄弟不遠千裡而來,并不是來看一個泥雕佛像的。

    ” “你們要看的人就是我。

    ” “你就是千面觀音,南海娘子?” “我就是。

    ” 兄弟兩人突然同時冷笑,同時拔劍,劍光如匹練,向這觀音佛像刺過去。

    他們的出手,招式、身法,竟都完全一樣,一個人就像是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們的劍法迅急輕靈,一劍刺出後,方向突然改變,劍光錯落,花雨缤紛,突又“哧”的一響,兩道劍光竟似已合二為一,閃電般刺向觀音佛像的臉。

     就在這一瞬間,他們忽然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