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關燈
的完美。

    這種完美陌生而可怕,容金珍日夜面對,常常感到發冷和害怕。

    沒有人知道,但妻子小翟知道,丈夫在夢呓中不止一次地告訴她:在破譯黑密的征途上,他已倦于守望,他的信念,他的甯靜,已遭到絕望的威脅和厭煩的侵襲——(未完待續)現在,小偷的守望,皮夾的失竊,使容金珍馬上聯想到自己的守望和絕望,他有點兒自嘲地想:我想從人家——黑密制造者和使用者——身上得到點東西是那麼困難,可人家竊去我東西卻是那麼容易,僅僅是半枝煙工夫。

    嘿嘿,他冰冷的臉上再次挂起一絲苦笑。

    說真的,這時候,容金珍還沒有意識到丢失皮夾是什麼可怕的事。

    他初步回憶,知道皮夾裡有往返車票、住宿票和價值兩百多元的錢糧票以及證件什麼的。

    亞山的《天書》也在其中,那是他昨晚睡前放進去的。

    這似乎首先刺痛了他的心。

    不過,總的來說,這些東西和床下保險箱比,他覺得自己還是幸運的,甚至感到一絲大難不死的欣慰。

    不用說,要偷走的是保險箱,那事情就大了,可怕了。

    現在看來,可怕是沒有的,隻是有些可惜而已。

    隻是可惜,不是可怕。

    10分鐘後,車箱内又平靜下來。

    容金珍在接受瓦西裡和教授的大把安慰話後,一度動亂的心情也逐漸安靜下來。

    但是,當他重新浸入黑暗時,這安靜仿佛被夜色淹沒,又如被車輪的咣當聲碰壞一樣,使他又陷入對失物的惋惜和追憶之中。

    惋惜是心情,追憶是動腦,是用力。

    皮夾裡還有沒有其他東西?容金珍思索着。

    一隻想像中的皮夾,需要用想像力去拉開拉鍊。

    開始他的思緒受惋惜之情侵擾,思索顯得蒼白,無法拉開皮夾拉鍊,眼前隻有一片長方形的暈目的黑色。

    這是皮夾的外殼,不是内裡。

    漸漸地,惋惜之情有所淡化,思索便随之趨緊、集中,絲絲力量猶如雪水一般衍生、聚攏、又衍生、又聚攏。

    最後,拉鍊一如雪崩似的彈開,這時一片夢幻般的藍色在容金珍眼前一晃而過。

    仿佛晃見的是一隻正在殺人的手,容金珍陡然驚吓地坐起身,大聲叫道:“瓦西裡,不好了!”“什麼事?”瓦西裡跳下床來,黑暗中,他看到容金珍正在瑟瑟發抖。

    “筆記本!筆記本!……”容金珍失聲叫道。

    原來皮夾裡還放着他的工作筆記本!【鄭局長訪談實錄】你可以想像,作為一個孤獨的人,一個像死一樣陷入沉思的人,容金珍經常可以聽到一些奇妙的聲音。

    這些聲音仿佛來自遙遠天外,又仿佛發自靈魂深處。

    這些聲音等不來,盼不及,卻又常常不期而遇,不邀自到,有時候出現在夢中,夢中的夢中,有時候又從某本閑書的字裡行間沖殺出來,詭谲無常,神秘莫測。

    我要說,這些聲音是天地發出的,但其實又是容金珍自己發出的,是他靈魂的射xx精,是他心靈的光芒,閃爍而來,又閃爍而去,需要他随時記錄下來。

    否則,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它們走了後,影子都不會留下一個。

    為此,容金珍養成了随身攜帶筆記本的習慣,不論在什麼時候,不論走到哪裡,筆記本猶如他的影子,總是默默地跟随着他。

    我知道,那是一本64開本的藍皮筆記本,扉頁印有絕密字号和他的秘密代号,裡面記錄着這些年來他關于黑密的種種奇思異想。

    通常,容金珍總是把筆記本放在上衣左手邊的下面口袋裡,這次出來,因為要帶些證件什麼的,他專門備了隻皮夾,筆記本便被轉移到皮夾裡。

    皮夾是我們局長有次去國外帶回來送他的,用料是上好的小牛皮,樣子很小巧輕便的,拎手是一道寬條子的松緊帶,松緊帶箍在腕上,皮夾便成了一隻從衣服上延伸出來的口袋。

    筆記本置于其中,我想容金珍一定不會感到使用的拗手,也不會感到丢失的不安,感覺就像仍在衣袋裡——(未完待續)幾天來,容金珍曾兩次使用過筆記本。

    第一次是四天前下午,當時他剛從會議上下來,因為有人在會上作了無知而粗暴的發言,他又氣又恨,回到房間便氣呼呼地躺在床上,眼睛正好對着窗戶。

    起初,他注意到,窗外伸展着傍晚的天空,由于視角不正,那天空是傾斜的、有時候——他眨眼時,又是旋轉的。

    後來,他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窗戶,天空,城市,夕陽,一切都悄然隐退,繼之而來的是流動的空氣,和夕陽燃燒天空的聲音——他真的看見了無形的空氣和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