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鬧市孤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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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這有點出乎預料,不過也并不特别讓我吃驚。

    也許這與我内心裡的那種倔勁兒更為吻合。

    早該這樣幹了。

    我心裡為他們高興,并認為這一天一定不遠。

    “帆帆能和你這樣合計,我真高興。

    她在老家沒有親人了,正好可以跟上你遠走高飛。

    隻要她的決心足夠大……她離得開那個大院嗎?” “我們早就說好了。

    我在這兒等她。

    一些必要的東西會一點點挪到這兒來,我父親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我已經準備了很長時間,沒什麼破綻。

    如果暴露了也就麻煩了,以我老爹的能量和脾氣來看,他會想出各種辦法阻止我們,他有這個能力……” 我暗暗想了一下凱平的整個計劃,知道它意味着什麼:徹底背叛養父。

    把老人一個人扔下,這稍稍有些殘酷了。

    可又沒有任何辦法。

    顯而易見的是,父子兩人從情感上完全破裂了,破鏡已經無法重圓。

    這肯定是一個緩緩積累的過程,一個一點點完成的家庭悲劇。

    我可以想象作為一個父親,一個對兒子傾注了多半生心血的老人,将來會走入怎樣的苦境。

    他沒有其他的兒女,他的愛是沒有雜質的。

     “我在等她。

    已經等了這麼久,再等一年兩年,時間再長也不怕。

    我會等下去……” “既然要走,為什麼不早一點?這樣拖下去隻會是一種折磨!” “當然是折磨。

    可是沒有辦法!那就折磨吧!老甯……” 凱平望着我,嗓子有些沙啞地喊了幾聲。

    我這次分明看到他的眼膜上有一層淚花。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他,這時覺得他所面臨的一切,遠比我想象的還要複雜得多…… 2 從凱平的孤屋離開,我的眼前總是閃動着那張激越的臉龐。

    “那個小崽子搬走了!”嶽貞黎很快對嶽父一家說。

    梅子回來叙述了那個憤憤的場面,然後說:“很怪,好像嶽伯伯像掉了一塊心病似的,隻生氣,不難過。

    ”我說:“你說得對,生氣和難過并不完全是一回事。

    ”梅子問:“凱平去了哪裡?他沒有找你告别嗎?”我遲疑了一下,還是搖搖頭:“沒,他也許找了個差事吧,以後會知道的。

    ” 一個偶然的機會,梅子在橡樹路的一個超市裡看到了帆帆——當時她正和另一個小夥子在一起買東西,那是嶽家的炊事員田連連,他介紹了帆帆。

    梅子回來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呢。

    真的可愛,多漂亮的姑娘!怪不得啊,她和凱平倒真的像一對兒,他們一起再合适沒有了——嶽伯伯怎麼那麼固執呢?這一來要毀了兩個年輕人。

    我看出帆帆并不愉快……” 她說這些的時候,我心裡正想着那個身居孤屋的英俊青年,想着他望眼欲穿的等待、他心中那個大膽的計劃。

    這是一個出逃的計劃,同樣是一次飛翔的計劃。

    人哪,有的一生都在窩裡蜷着,直到終老;有的卻要沖天一飛。

    對任何人來說,這都需要不少的勇氣。

    這種飛翔是極具危險的,但卻不能沒有……我從那座地質所走開,進而離開那個雜志社,在許多人眼裡都是足夠冒險的行為,今天看一切正在接近嶽父不祥的預言。

    但我需要為此而愧疚嗎?這不可能。

     一個中年人必有這樣的經曆:打掃欲望的灰塵,裸露出冷卻的内質。

    那兒沒有熱情,無動于衷,最後連自己也變得陌生起來。

    厭惡自己,厭惡這種狂妄和自傲,厭惡尋尋覓覓和晃來晃去的那麼一股勁兒。

     我在城裡曾有一個無話不談的朋友,他在作出重大抉擇的沉重時刻,竟然未透一點口風:突然離去而且再也沒有歸來。

    另一個大學的朋友曾經和一夥人帶上背囊結伴遠行,曆盡艱辛,至少在外面度過了兩個徒步行走的冬天。

    他們經曆的那些奇怪故事,絕大多數城裡人聞所未聞——這些人的行為除了在自己的親屬和朋友之間引起一陣驚詫之外,其他人連看都不看,而且根本就不想知道。

    這個城市早已度過了事事好奇的年代,習慣了冷漠。

    别說走開了幾個毛頭小子,就是再大的事兒也不理不睬:鬧市區的一條馬路上軋傷了一個女孩,血流不止,她的同伴捧着受傷的頭,長時間跪着懇求過往車輛幫她把傷者送往醫院…… 那幾個朋友跋涉歸來的那個下午,我第一眼見到他們的場景至今難忘:幾個人紮在地鋪上,遠看就像一堆又破又髒的布。

    他們和背囊擠在一塊兒酣睡,流出了口水。

    據說他們要尋覓“苦難”,這一回真的是如願以償了。

    一路的疾病、貧困和寒冷加在一塊兒,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