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浪小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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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

    這麼多望遠鏡究竟要做什麼用?我拿起一個試一試,怎麼調弄還是兩眼昏花。

    這些看起來十分精巧但卻不怎麼中用的玩藝兒大部分是從海外弄來的。

    這年頭啊,不要說别的,單是望遠鏡就這麼五花八門,看得人眼花缭亂。

    我問賣主: “有人買嗎?” “怎麼沒有?我兩天就能銷出這麼多。

    ” 我感到驚訝。

    我問那些人買望遠鏡做什麼用?他斜楞着眼,好像覺得我提出了一個真正愚蠢的問題。

    他不回答。

    但我自己琢磨出來了。

    我記起在劇場看演出時,很多人都帶着望遠鏡。

    我明白了。

     剛離開他的攤子我又記起:有一次我們所在的一個街道派出所逮到了一個家夥,從他那裡搜出了很多望遠鏡。

    這家夥用望遠鏡在中午和晚上窺視别人的寝室。

    我吸了一口冷氣。

    但願這些買望遠鏡的人不要學他。

     烤地瓜的爐子支在街道兩旁,煤煙混合着熟地瓜香噴噴的味道,妙極了。

    這個城市裡有多少人在吃烤地瓜啊。

    梅子最喜歡吃,我就不太喜歡。

    人的味覺真是不同啊。

    書攤更多,每個書攤跟前我都要停留四五分鐘。

    書籍無論如何對我還是有吸引力的。

    盡管我無數次地失望,也還是在書攤跟前徘徊。

    我發現所有的書都印得花花綠綠,幾乎半數以上的封面都印了一個光膀子的女人:即便是高雅的名著,封面上也少不了一個裸婦。

    這些書攤不僅擺在地上,而且還發展到空中——每個書攤上方都拉了幾條塑料繩,上面懸着一串串彩色的封面、招貼、卡片和雜志等。

    要串書攤,就要在那些*的圖畫下面鑽來鑽去。

    記憶當中,不久前,大約是一年以前吧,街道上好像還沒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男人或女人,也沒有這麼嘈雜。

    正看雜志,一種奇特的聲音順着北風飄來,那是一種非常刺激的音樂。

     我走過去,直鑽到了密密的人群中才看清,有三五個流浪漢給圍在當中:其中一個老者半跪在那兒,他的一條腿有毛病;老人在吹一個小唢呐。

    其餘的人有的在拉二胡、敲木闆,有的專心擊打一枚銅鈴,有的正彈奏一個杆子很長的叫不上名字的琴。

    音樂節奏感很強,卻不怎麼合調。

    他們或低頭鎖目,或瞪着大眼不顧一切地演奏。

    看得出那個老者已忘記了一切,全身都随着音樂的節拍搖擺、顫抖,腮幫鼓得很大。

    他的旁邊堆了一塊白布,四角用石塊壓住。

    人群中不斷有人往白布上扔一點紙币或硬币。

     這個場面何等熟悉。

    記得在國外街頭,那些流浪者當中就有好多這樣的人,他們是街頭藝術家,也是乞讨者。

    他們的身邊有一個向上仰起的禮帽,等着你掏出一點點錢币投進去。

     外國有的,中國遲早都會有。

     再往前走,又有一些類似的流浪漢:單獨的、成幫成群的,許多人竟然都操着一個樂器。

    他們面色古怪,比一般市民的臉色要紅,隻不過鼻子兩側多了一點污垢而已。

    衣衫不整,可是潇灑自如。

    我記得平原和山區那些匆匆趕路的流浪漢也有這樣一副神氣。

    不過他們手裡大多沒有一件樂器。

    看來流浪漢要取得進城的資格,最好先學會一兩樣樂器。

    這就是一座城市裡嶄新的流浪風氣。

     城市的風氣一時一變,要追逐是很難的。

    比如說前一段,這兒的流氓時興用刮胡刀割女人的褲子。

    他們技藝之高超,令人瞠目:利利落落地把一條新褲子割開,受害者卻毫無察覺。

    她們從公共汽車或商店裡走出,覺得涼風習習,一摸才知道褲子破了。

    風氣往往是模仿的結果,它與時代精神并無關系。

    這就像我們看到的那些沒有标點的語言、稀奇古怪的詩、閉着眼睛唱歌的歌手、騎着摩托狂奔的少年、如癡如醉的字畫販子和足球迷一樣,都是模仿的産物。

     2 想到字畫販子我就一陣緊張。

    近來小冷一提起那幾隻蝦就要皺眉。

    有一次她在我耳旁說:“知道嗎?再不趕緊出手要出大事了!”我問怎麼了?她說那個斜眼弟弟的朋友中有個不三不四的家夥走漏了風聲,有人正逼他把這幅畫交出來,還說是“老大”等用。

     “誰是老大?” “老大就是‘鳗魚’,他是那一幫的頭兒,說一不二。

    我弟弟不知道朋友中有一個鳗魚的耳目,這下可好了,我爸我媽吓得哀求孩子,說快把畫交出去算了。

    最後鳗魚也會給一點錢,那不過是做做樣子。

    你以為他會給好多錢嗎?連一萬塊也不會給。

    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