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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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東西,然後轉身離去。

     事後,直到如今,我從沒有向任何人提起過這件事,而且也沒有用意味深長的目光去看他們兩人當中的任何一個。

    可見在這件事情上,我所做的一切是非常審慎和得體的,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什麼失當之處。

     2 婁萌在我眼裡一直是溫厚美麗的。

    她整個人品貌端莊且衣着考究,尤其有一雙令人難忘的眼睛。

    她以前是藝術館的一位副處長,後來就調到這家雜志社做了頭兒。

    已經四十出頭的人了,臉上還是沒有一點皺紋。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差不多吃了一驚:眼前這個人,這個女人啊,一雙眼睛如此純潔明亮,簡直像少女一般!她看上去頂多有三十五六歲的樣子,隻是稍微胖了一點,但因此而顯得更加穩重和溫柔。

    從認識她的那一天到現在,她對我一直很好,年齡盡管比我大了一點點,準确點說是大了一歲半,可她對待我就像一位大姐。

    我是說,我對她有一種大姐般的信賴和敬重。

     可近來我還是發現了什麼。

    是的,她那兒好像稍微有了一點變化,比如與我談話時改稱“小甯”。

    我們的年齡差距還沒那麼大啊。

    這個“小”字由丈夫用在她身上還差不多。

    于節已經接近六十了,婁萌是他的第二任妻子。

    在這座城市,婁萌的名氣遠比他要大得多。

    于節隻是一個沒有什麼嗜好、沒有什麼個性的身居高位的官員,而她卻是這座城市裡引人注目的人物:許多上層人士都知道她,并熱衷于談論她。

    我甚至相信一些人在默默關注着她,當然,那未必有什麼來由。

    我來編輯部工作之前耳廓裡就裝滿了關于她的許多傳聞,所以與她剛剛接觸的時候難免有些好奇。

    從第一眼開始,我就發現自己遇到了一個非同凡響的女人。

    她有無法掩飾的魅力,那是一種可怕的吸引力,包括一大堆等待诠釋的奧秘之類。

    人群中總有這樣的人,但數量極少。

    很快,我發現在她領導下工作是愉快的,有時甚至可以說是幸福的。

    她是如此精明強幹,善解人意,又特别注意尊重别人。

    她不僅與編輯部裡的所有人都合得來,而且都有友誼。

    剛開始的日子裡她與我談話不多,但很快就有了幾次令人印象深刻的長談。

    那是同事們下班之後,屋裡隻有我們兩人的時候。

    她先是一般化地詢問了我的生活、工作等等,最後又自然而然地扯到了其他事情。

    我于是發覺她身上仍然葆有青年人才具備的那種沖動和熱情。

     “婁主編,我覺得大家和你在一塊兒工作都很愉快——非常愉快。

    ” 她笑了:“同志們就像在一個大家庭裡,這樣工作再累,精神上也會感到舒暢。

    舒暢比什麼都重要啊。

    ” “都重要!” 她的目光在我臉上停留了一瞬,微笑着。

     那次長談之後我對她的印象好極了。

    人啊,在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工作中,從哪兒才能找到這樣一個沒有絲毫官氣、又是如此體諒他人的領導?回想起以前工作過的那個03所,簡直就像一場噩夢。

    對比之下,我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太幸運了。

    一切都是時機,是機遇問題,因為如果早來這兒一兩年就不是這樣了,據同事們說,這裡過去的頭兒是一個長得像石猴似的老人,雖然為人耿直,可是脾氣怪異,不但很少與下級對話,而且說火就火。

    大家隻能在一種肅穆的、小心翼翼的、甚至是多少有點冷漠的氣氛裡幹活。

    那時工作起來真累。

    而婁萌接手之後就完全不同了,她能用一種情感之絲将大家纏裹和籠罩起來,使人人在自己的職位上都幹得盡心盡力,即便承擔起好幾個人的工作也毫無怨言,甚至下班之後還在為雜志社裡的事情奔忙,真有點樂此不疲的意味。

     回家後我常常對梅子講起自己的新領導,講她工作的特征、溫和的性格以及衣着,甚至講她這一天又說了什麼笑話等等。

    大約講得太多了,有一次梅子打斷我的話說:你腦子裡也該裝些别的吧。

    我不再吭聲,因為她真的提醒了我,讓我發現,婁萌的确迷住了編輯部裡的每一個人。

     當時我怔了一下,笑了。

     不過一切再清楚不過,我不願一直待在家裡,不像過去那樣閑散了。

    我很願意往雜志社跑,因為一般來說我們是輪流值班的,不必天天上班,可我現在甯願更多地離家。

    我不再像過去那樣,把嚴格的作息時間當成一種負擔,倒是非常樂于把時間消磨在辦公室裡。

    需要說明的是,我的辦公桌與她相對,我相信這也是偶然而又幸運的事情。

    在工作疲勞的時候,有時想擡頭放松一下眼睛,常常就能看到婁萌剛好也微笑着仰起臉。

     3 有一次婁萌贊揚我的身材:“你很注意鍛煉,看看這有多好。

    我們老于不願活動,頂多也就是散散步,那根本達不到目的,隻不過給他消消食兒罷了,讓他長得更胖。

    ”說完就幸災樂禍地笑起來,“我們老于現在就像一個彌勒佛。

    你不要以為他是現在才胖的,他和你這麼大的年紀就已經很胖了。

    ”她捏了捏我的胳膊:“瞧這肌肉!”說着又用拳頭搗了搗我的胸部。

     我覺得胸部的肌肉正有力地反彈她的拳頭。

     “真是個好小夥子!”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說這些時,一雙眼睛平靜而純潔。

     她重新坐到辦公桌前,我這才發現辦公室裡一個人也沒有了,大家不知什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