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捉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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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劃一下吧,布置起來會很好的。

    廂房有一個通道,那是一個樓梯,它與閣樓相連,住起來方便極了……”梅子眼睛望着遠處,她已經在想象屬于自己的居所了。

     我搖着頭。

     “怎麼?” 我說:“我們可不能住在橡樹路上。

    ” “那可是最好的一個區啊!多少人做夢都想擠進那裡呢,哪怕是一個窄窄巴巴的地方,也比住到其他街區好啊……” 我還是搖頭:“住到那裡我會做噩夢的。

    那不是我住的地方,我不習慣待在那麼安靜那麼幹淨的地方。

    我們應該像其他剛結婚的年輕人一樣,去找自己的小窩。

    ” “可是爸爸媽媽不會同意的。

    因為他們不放心我們。

    他們說了,先住這兒,将來我們有了更好的地方,可以搬過去嘛。

    一家子就該住在一塊兒,這多麼方便、多麼好啊!” “如果我們将來還是要搬開,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另起爐竈。

    找一個我們自己的地方吧,我們要自立,哪怕是簡易樓、一室、公共衛生間的那種也可以。

    從頭開始吧,這更合乎情理……” 梅子說服不了我,但也沒有遷就我。

    嶽母循循善誘,嶽父卻是以不可動搖的權威出現在我的面前。

    他耷拉着眼皮,可能不願正眼瞧我,也可能早就厭棄了我這副單薄瘦削的身材,隻聲音低低地說着。

    他的聲音有時微弱到極點,你好費力才聽得清,不客氣講,有時會讓人覺得這是一種不久于人世的人才能發出的聲音:“簡單收拾一下廂房吧,簡樸些就行。

    條件就是這樣了,将就一下吧。

    ” 他故意不睬我的意見。

    我不相信他會一點不知道我的意見,然而他就可以裝作聞所未聞,以肯定的不容任何置疑的口氣下達指示,并且其中不乏嘲諷的意味。

    我說了一句帶髒字的話,當然是在心裡說的。

     走着瞧吧。

     我一連多少天在城區東部——即呂擎的四合院東邊不遠的亂哄哄的街區那兒找房子。

    我想承租一處再說。

    還有,這個地段離呂擎的家隻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路程,這可能也是吸引我的條件之一。

    我與呂擎的交往正日益增多,對我來說,這家夥有魅力。

    莊周也有魅力,可是莊周住在橡樹路的中心。

    我得靠一頭。

    幾天的尋找我算知道了什麼叫城市貧民,他們住着怎樣的屋子。

    毫不誇張地說,有的市民住的小屋遠比大山裡的窮人還要差和髒。

    棚戶區就更不用說了。

    總之這些最不入眼的區域都藏在了城區的深處,大概算做一座城市的内髒或傷疤?我找不到一個更好的比喻。

    說實在的,讓我住在這樣的地方,暫時還沒有勇氣。

    我隻想找一處一般化的、大多數工薪階層能夠看得上眼的公寓樓。

     可是事情絕非那麼簡單。

    呂擎和陽子都給我出主意,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向我們兩人的所在單位申請房子,這可能晚一點到手,但總比從大街上自己找房子好得多。

    我于是找了處長。

    處長搔着臉上的紅斑說:“哧!”爾後即無下文。

    我又對梅子說了這個意思,她未置可否。

     小鳥總要找到一個窩才好下蛋吧,梅子表面上不急不躁的,心裡可能早沉不住氣了。

    她明裡對我一百個不贊同,暗裡卻在和父母争執。

    多麼好的姑娘,這足可以預示,在今後漫長的生活道路上,關鍵時刻她會與我站在一起的。

     果然,梅子到自己單位要了房子。

    那是一處兩居室加一廳的公寓,地段離她家不算太遠,可惜要順利輪到她,恐怕非要三年兩載不可。

    好在這時候硬邦邦的嶽父出面了——事後我才知道這是他老人家的威力,他找了女兒單位的某個人,問題于是迎刃而解。

     一切都不在話下了,小窩有了即具備了全部。

    幸福這東西鋪天蓋地而來,讓我一時無法消受。

    不過我還是沒有忘記凹眼姑娘,在心裡念叨過三兩次,然後就準備結婚了。

    使我稍稍安慰一點的是,我稍早從莊周嘴裡知道了,她最愛的是那個業餘寫詩的人——臉色蒼白的不幸青年,而不是我。

    那個人先到,也先走了。

    但凹眼姑娘畢竟也愛過我,這個需要謹記——人一生需要謹記在心的事件不多,這應當是一件。

    結婚吧。

     我們沒有在橡樹路安家,事後愈加證明,這是最為正确的選擇。

    我隻身一人來到了一座城市,真正是一窮二白。

    正像俗語所說,我連一根釘子都沒有。

    可是我在這座城市裡最終懸挂起拉拉雜雜的家當,有家有口的,一年之後還生了一個小孩。

     我們後來給小孩取名小甯。

    盡管住在極普通極簡單的居所裡,卻一點都沒有影響到我們的幸福,沒有影響到我們以較快的速度生下了自己的小孩。

    他健康,聰明,漂亮,頑皮,茁壯成長。

    當然這是後話了。

     陽子那時對我們這麼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些吃驚。

    因為他是一個單身漢,一張白紙,對于任何剛剛畫上的美麗圖畫都會大驚小怪的。

    呂擎則開導陽子說:“這事兒一點都不稀奇,男女隻要真正相愛,咔嚓一下,孩子就懷上了。

    ” 嶽母歡天喜地。

    嶽父樂得合不攏嘴,卻對我多了一分仇視。

    這是我後來才發現的。

     深夜,我們待在簡單明了的小窩裡親熱,幸福得不得了。

    我會小聲對在她的耳邊說:嗯,我捉到了一個小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