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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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ellip榔頭!榔頭!&rdquo 外面車夫遠遠的回話: &ldquo小少爺在後面塘裡摸螃蟹哩。

    &rdquo &ldquo什麼,什麼!&rdquo十爺頓着腳,拖住十娘沖着她吼。

    &ldquo你不管!你不管!你巴不得這孩子病死!你你!&hellip&hellip&rdquo 唐啟昆可癱到了椅子上,太陽穴在那裡一下一下地跳着。

    他腦子裡忽然有個奇怪的想象,似乎看見一雙手在田野上一抹,就成了模糊一片,怎麼也看不出他自己的田在哪一方。

    他的産業跟他本來有條什麼東西聯着,現在可一下子割斷了。

    他覺得那一丘丘的田好象脫了錨鍊的船&mdash&mdash搖搖晃晃地飄了開去。

     &ldquo我下鄉去!&rdquo他吼得不象是人聲。

     一會兒他連自己也詫異起來&mdash&mdash為什麼竟說了這麼句話。

    他下鄉去幹什麼呢?并且說不定還會遇到點兒禍害。

    他似乎為了要改正那句話,喃喃地說: &ldquo這個消息北平恐怕還不曉得&hellip&hellip&rdquo 這件事來得太重大,太突然,反倒來不及去着慌,去發急發脾氣。

    頂要緊的是馬上想辦法:馬上把田出了手。

    他請十爺到華幼亭那裡去打聽一下何六先生的音信,一面他自己趕緊去找大嫂。

    不過兩個鐘頭之後,大嫂就洗完了臉,帶着祝壽子也跟他到了華家裡。

     &ldquo何雲老要買的田是你們府上的呵?&rdquo華幼亭吃了一驚。

    他圖章似乎玩膩了,手裡隻拿着一隻佛手在摸着捏着。

    送到鼻邊聞了聞,于是沉醉地閉上眼,深深地哈了一口氣。

     這種滿不在乎的勁兒幾乎叫唐啟昆冒火,他拼命壓制着怒氣,帶幾分膽怯的樣子顫聲問: &ldquo怎樣呢?&rdquo 那個萬分抱歉地搖搖頭: &ldquo唉,難得很。

    上月我到省城裡&mdash&mdash遇見了他那位大世兄。

    他們正缺現錢,借債都來不及哩。

    況且田&mdash&mdash唉,難得很,難得很!&rdquo 不過事情也并不是沒有轉機。

    何雲老托他這個當小弟的向丁家說媒:那位何家的世兄要配上小鳳小姐真是再合适沒有。

    可是一談到陪嫁,侃大爺就回了個絕。

     &ldquo要陪嫁?&mdash&mdash那是封建思想!況且我根本就沒得錢。

    &rdquo 這頭親事大概談不成。

    然而&mdash&mdash然而&mdash&mdash這裡華幼亭聲明着,這是他推測的話:假如丁家肯出萬把塊錢陪嫁&mdash&mdash &ldquo那&mdash&mdash那&mdash&mdash&rdquo他慢慢地晃着腦袋,&ldquo何雲老一有了錢,或者會買點個田地的。

    不過這個&mdash&mdash當然還是顧全彼此的交情:他有餘力的話,自必要幫府上的忙的。

    其實如今的田&mdash&mdash唉,拿現錢來置田産,那真是所謂&mdash&mdash緣木求魚了。

    &rdquo 他重新舉起佛手來聞一聞,閉着眼哈了一口氣。

     唐家大少奶奶象沒有聽見别人的話,也沒有看見别人,隻是輕輕地哼着: &ldquo怎麼辦呢,怎麼辦呢?&rdquo 二少爺嘴唇發了白,變成了石頭一樣。

    他手腳發了麻,連腦子也發了麻,糊裡糊塗覺得有把刀子在他太陽穴上砍着,可是并不怎麼疼,隻是感到了有這麼回事似的。

    華幼亭的話聲成了一根根的針&mdash&mdash直往他心窩裡刺:字音越拖得長,就刺得越深。

    他忽然對那位老先生嫉妒起來,懷恨起來,同時又有點兒慚愧: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突然&mdash&mdash十爺裝着要向大嫂那裡撲過去的姿勢,嘴裡大叫: &ldquo怎麼,怎麼!&rdquo 那位大少奶奶倒在椅子上了,臉白得象石灰。

     大家都奔了過去。

    華家兩位姨太太慌腳慌手地忙着,一面求救地看看她們丈夫。

    華幼亭老先生可繃着臉沒了主意:仿佛怪唐大少奶奶不該來這麼一手&mdash&mdash叫他家裡不吉利。

     唐啟昆倒有辦法。

    他嚷: &ldquo要吃童便!要吃童便!祝壽子!趕快尿泡尿!尿泡尿!&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