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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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有什麼大事情&mdash&mdash唐啟昆總是去找唐季樵商量。

     &ldquo何老六的意思到底怎麼樣?&rdquo 他聲音放得很低。

    手闆沒聲息地拍拍大腿,臉跟臉靠得很近&mdash&mdash等着回答。

    看來要是沒有個十爺,他的一切事情就簡直不知道怎麼辦了。

     &ldquo不成。

    &rdquo 說了又把眼睛盯着他旁邊的榔頭,顯得很不放心的樣子,好象怕一個不留神就會有誰把這孩子搶走。

    他仔仔細細跟二少爺談起了榔頭的病,一面不住地歎着氣,他竟把這位侄兒當做一個醫生&mdash&mdash仿佛這趟拜訪專門是為了診病來的。

     他時不時溫和地叫着榔頭: &ldquo榔頭,你把舌頭伸出來給二哥哥看看瞧。

    &rdquo 這孩子就盡量張大了嘴,吐出那條尖尖的舌子,裝鬼臉似地眨了眨眼。

    然後他忍不住笑的樣子撇過臉去,注意到了地闆上的一隻螞蟻。

    等到大人們又談起他們的天來&mdash&mdash他就偷偷地伸出了左腳去擋那隻蟲子的去路。

    他鞋子上沾滿着泥漿,叫地上印上了幾個濕印。

     二少爺放心地透了一口氣: &ldquo嗯。

    榔頭今兒個好多了。

    &rdquo &ldquo不過鼻子還是塞着。

    &hellip&hellip啧,唉!真急死人,真急死人!&rdquo十老爺一站起來就往門口走,一下子又打了回頭。

    他兩手反在屁股後面,手指着急地亂動着。

    &ldquo我一想起來就寒心!你看小科子!&mdash&mdash也是一點個小毛病,後來竟&mdash&mdash竟&mdash&mdash要是照拂得好好的怎麼會壞事的嗄!&rdquo 十太太打廚房裡走出來。

    到上房裡拿了一包什麼東西又穿過廊子去。

    她身材很高。

    老是那麼一副幹得發黃的臉子。

    眉毛痛苦地皺着。

    那雙四進去的眼睛可在閃着光,仿佛有一肚子怨氣結在那裡的樣子。

     那位侄少爺十分勉強的叫了她一聲,嗓子放得很低。

    他提防着什麼似地瞧着她走了過去,又用着提醒别人的眼色看看他叔叔。

     &ldquo沒得良心的家夥!&rdquo十老爺嘶嘶地嘟哝着。

     &ldquo呃,呃,&rdquo唐啟昆說。

    &ldquo何必呢,何必呢。

    十娘不小心倒是真的。

    她不歡喜孩子。

    &rdquo這裡他忽然着急起來,顯然有個很難想透的問題鑽出來了。

    &ldquo她到底&mdash&mdash到底&mdash&mdash唉,她到底給他吃了什麼東西,給榔頭?&rdquo 十娘在吃上面大概常常要化許多錢:鈔票一到她手裡就呆不住。

    日子越過越困難。

    可是他點起了一支煙,苦着臉勸十爺别消極。

     &ldquo身體總是要緊的。

    我看你氣色不大好。

    &rdquo &ldquo是嗄。

    &rdquo &ldquo你可頭昏啊?&rdquo二少爺趕緊吐了一口煙問。

     那個想了一想。

    右手貼着額頭,又摸摸太陽穴,他覺得腦袋的确有點重甸甸的。

     &ldquo嗯,昏哩,&rdquo唐季樵失望地倒到了藤靠椅上。

    他歎着氣,傷心地瞧着榔頭。

     唉,真是毫無意思!要是他死了&mdash&mdash這日子怎麼過呢? 可是二少爺仍舊用那個老姿勢抽着煙。

    他那副不動神色的派頭&mdash&mdash叫人相信他的辦法沒有錯兒。

     &ldquo煙倒是收斂的,&rdquo他說。

    &ldquo十爺你怎麼不抽抽看。

    一天抽個一兩回,熬點個好膏子。

    煙館子裡沒得好東西,天天跑去也不方便。

    在家裡那就&mdash&mdash晤,這個東西不能斷,天天吃點個才有效。

    &rdquo 他打量着十爺那張瘦臉,那副有點駝的身坯,他鼻邊勾起了兩條皺紋&mdash&mdash看來他是心裡有什麼擔憂的事,可又不好說出來。

    他隻是往好的方面談:他一個同學自從抽上了那個,氣痛病就沒影子了,還發了胖。

    蔔老先生那個痨病呢,也是的。

    于是他起勁地把臉轉向着十爺,耐心耐意叙述着蔔老先生醫好痨病的經過。

    十爺雖然也知道這些事,可是未必象他這麼詳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