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指的指甲,一面很嚴肅地談着。

     “十爺也是奇怪:對旁的人一點個脾氣沒得,一到家就不得了:十娘給他吵死了。

    十爺總是說她待孩子不好,沒得良心。

    其實——唉,十娘真也是個好人。

    那天子到他家去,她跟我談了好一陣子。

    她恨唐老二恨得要命。

    唐家裡他們這一房倒是——倒是——譬如啟良——嗯,他家孩子倒還象個人。

    ” 她俯着臉瞧着自己的手。

    不管别人有沒有注意她,她隻是背書那麼說得很快,好象她知道有個丁壽松在那裡着急,就要趕快把它報告完似的。

     随後大家都歎起氣來。

     老太太認為這件事已經可以告一個結束了,她已經對芳姑太太盡了一些義務了,就主張邀梁太太她們來玩八圈。

    她熱心地沖着芳姑太太問: “好啊?” 小鳳子臉上那一絲肌肉都靈活起來,似乎要打面部飛開去。

    她尖聲嚷着一些文明字眼: “我贊成!我贊成!” 接着亂叫着一些下人們的名字,一看就知道她忙得連腦筋都給攪昏了: “高升!高升!……小高!……高媽!……小小高!……” 芳姑太太坐了下來。

    嘴角上閃着微笑,顯然她如今是在等着一件什麼好事。

     剛才談起的何雲蘇那方面——大家竟一句也不再提! 丁壽松兩腳移動了一下,眨着眼睛。

    他也不知道這時候該不該告辭,他求救似地望望溫嫂子。

     那個可忙着走了出去。

    仿佛——這家公館裡要是少了一個她,那什麼也都做不通。

    幸虧她去吩咐車夫接五舅老太太,還叫高大去打電話給梁太太。

     可是——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個憤怒的嗓子猛地叫了起來:“打死你這個混蛋!打死你這個混蛋!” 劈!劈!——有誰挨了嘴巴子。

     芳姑太太睜大眼睛瞧她娘,瞧瞧妹妹,似乎是在提醒她們—— “又來了!” 她妹妹暫時把面部的活動停了會兒,靜靜地聽着。

    然後她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隻有老太太預感到了什麼——馬上起了身,好象她跟人約定好了的:現在可聽見了那個人的腳步聲,她毫不遲疑地就走了出去。

     發了慌的丁壽松跟在她後面,結裡結巴的: “這個——這個這個——” 前面院子裡——文侯老三揪着高大的領子,右手作着勢正往那個聽差臉上劈過去——落個空。

    于是更加激起了他的怒氣,索性抓着拳在别人腦頂上捶着。

     “你這混蛋!——揍死你!揍死你!” “呃呃!”老太太靠着門邊叫。

    “老三!老三!” 未了丁文侯給了高大一個嘴巴子,很響地一聲——劈!這才把對手一推。

     高大腮巴子發了紅,坐在牆腳跟前哼起來了。

     “這個混蛋!”文侯老三兩手叉着腰,打嘴裡喘出一股酒味兒。

    “給你點個顔色看看!……這個混賬東西!嗯——” 他沖到了牆腳根,拿皮鞋踢了高大幾下。

    那個可把膀子護着腦袋。

     老太太移動一下位置,扁着嗓子反複着: “什麼事嘎!什麼事嘎!” 丁文候大概才從外面回來,連帽子也沒取下,額頭上冒着油汗。

    他用手抹了抹,讓帽子往後移到了後腦勺上。

     “什麼事啊?——問他!”他用力對高大一指。

    “這個混賬透頂了的東西!——簡直不把我看在眼睛裡!我叫他做事就叫不動!看我揍死這個家夥!” 那邊高大爬了起來,哭喪着臉聲辯: “溫嫂子叫我去打電話,三老爺又喊我去把……” “又是三老爺!又是三老爺!” 三老爺的手掌劈到了那個的腮巴上。

     “老三!老三!”老太太嚷。

    “咳,怎幹要打人呢!有什麼話——說就是了。

    ……老三!” 丁壽松一直站在老太太後面,好象這個門口規定了給長輩們站站的。

    他那張苦巴巴的臉——會兒伸出他右邊來望望,一會兒伸出他左邊來望望。

    他覺得他自己的地位很為難:他決不定要不要幫着這位嫂子喊他侄兒幾句。

     有幾個下人們站得遠遠的往這邊望着。

    隻要丁文候一瞟過視線去——他們就悄悄地溜開。

    高升走過這院子的時候,竟連看都不看,隻低着頭數着自己那很快的步子。

     老三的脾氣不是好惹的:那蠻勁兒——唉,真是!于是丁壽松把那個伸出老太太右邊的腦袋也縮了進來。

     “都是老太太慣的!”他偷偷在肚子裡說。

    下唇忍不住外窩了一下。

     可是芳姑太走出來了。

    她繃着臉勸開她弟弟,輕輕動着嘴唇,好象怕使自己太費勁: “何必呢,何必呢?跟他們吵什麼嘎?” 那位松大叔覺得自己應該幫着勸一下子的——現在可給别人立了功去。

    他要表示表示他也有這個資格,就不安地嘟哝着: “唉,真是的,真是的!” 芳姑太太仍舊反複着她那些話。

    右手向前面伸出點兒,看來她想要拖開老三——可又怕弄髒了手指。

     丁文侯給勸開了之後,一路忿不平地說着,聲音發了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