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當殺手走到生命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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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彈起許多蟲屍的碎片。

    那隻帶頭的不再尖叫,因為已經被派蒂狠狠鉗住。

    派蒂不斷移動四隻腳,大概希望站穩一點。

    那被抓的蟋蟀也就不停地踢,以為可以掙脫這老家夥的掌心。

    沒想到老家夥鉗子上的刺,仍然那麼尖。

    它愈掙紮,那刺紮得愈深。

    派蒂開始低頭咬,她嘴上的力量顯然也變弱了,咬了半天,才咬掉一隻翅膀。

    再咬頸子,蟋蟀的頸子粗,咬了許久,才咬斷一半。

    不知怎地,那半死的蟋蟀一跳,居然從派蒂的手裡掙脫出去。

     派蒂也不再追,歪着頭舔她的鉗子。

    沒想到,老得都快不能動了,她仍然要親吻自己的武器。

    當然,也可能那上面留有剛才蟋蟀的肉汁,多麼肥美的滋味!對于一個垂老的"吸血鬼"而言,刀鋒上留下的幹幹的血迹,仍然能使他陶醉。

     逃走的蟋蟀,已經不再是領袖,而是被遺忘的先烈。

    剩下的兩隻蟋蟀,又開始舞蹈。

     我想"派蒂活不久了,"便把瓶子裡剩下的另外三隻蟋蟀也放進罐子,造成六隻蟋蟀環繞派蒂的場面。

     我要看看當強人老去,他昔日的敵人是先報舊仇,還是先搞奪權。

    當革命發生,原來的執政者被推翻時,所有監獄裡的犯人,包括殺人、強xx的、貪污的,都可以搖身一變,成為革命行動的支持者。

    他們都不再有罪,因為他們喊"判他罪!判他罪!"的聲音,比所有的人都響。

    他們曾經是"被迫害者",當然有優先讨債的權利。

    而一切的棋子都要重新安排,所有的勢力,都要被新領導人拉攏。

     看哪!暴君垂死了!被欺壓的人民終于起來了。

    一群蟋蟀在屍堆裡居然開始打鬥,一隻跳到派蒂的背上跳舞,另一隻騎在派蒂長長的腿上,且随着腿滑下去,再抱着派蒂的腳,開始舔、開始咬。

     我趕緊把派蒂拿了出來,隻是她的腳趾已經被咬斷一截,剩下空空的腿胫,如同細細的牙簽,立在我的手上。

     她不再對我使狠,眼神也不像以前那麼炯炯有神。

    頸子倒還靈活,依然東張西望。

    我發現她變了,變成一個和藹可親的老婦人。

    她不再抓、不再咬,兩隻鉗子輕輕落在我的指尖,柔柔的,如同撫摸。

    曾幾何時,她的武器已經變成一種溫柔的裝飾。

     女兒正在吃飯。

    我把派蒂遞到女兒面前: "派蒂愈來愈溫柔了,蟋蟀都欺負她,我們就把她放在外面養好了。

    "硬頸一月三十一日 昨天晚上,派蒂是在她那粉紅屋子裡度過的。

    一個垂死的婦人,重回年輕時戀愛的地方,不知有怎樣的感受。

     雖然她在這屋裡跟她的戀人做愛,也在那裡殺死她的愛侶。

    但如同垂死的武則天,差點斷了大唐的國祚,卻留下一塊空白的石碑,等待後人的刻銘與評斷。

     "我是不得已,如果你是我,你也一樣。

    " 過去的宮廷裡,多少婦人用盡心機,像是泯滅天良一樣殺。

    為什麼?為了讓她的兒子能登基。

    她們殺、她們狠,不是為恨,是為愛。

     派蒂不也為了愛她的孩子,而吃掉丈夫嗎? 一大早,我就把派蒂拿了出來。

    先喂她喝兩管"鴨嘴筆"的水,又用鑷子夾着一隻蟋蟀,送到她的嘴邊。

     我把蟋蟀最柔軟的肚子送過去,派蒂一口咬住,嘴已不停動,卻沒吃下去。

    我把鑷子往回拉,因為派蒂咬住蟋蟀屁股而扯斷,扯出不少内髒。

     她跟着把那些内髒吃了下去,而且吃得很快。

    我又讓她咬住蟋蟀,再拉開;她又咬下一截,吞了下去。

     我發現喂螳螂吃東西,要用"咬住再拉開"的方法。

    如同派蒂平常抓到獵物之後,一邊咬,一邊推開自己的雙臂。

    螳螂的本事,是嘴上咬得緊,手臂又推得開。

    也可以說它們要用"咬住,再撕裂"的方法,把獵物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往下吞。

     其實每種動物的"吃",都是"嘴"與"手"的關系。

    龍蝦的"雙鉗"總是一大、一小,因為它們的嘴很弱,必須用一隻鉗子夾住食物,另一隻鉗子去撕開,再放入口中。

    老鷹則不同,它們有帶鈎的"喙",一邊用爪子緊緊壓住食物,一邊用"鈎子"去撕裂。

    鹦鹉雖然鈎形的喙,卻隻用來攀爬。

    吃東西時,全靠靈活的爪子,把食物轉來轉去,轉到有利位置,再咬。

    人類則最高明,既能用手撕裂,也能用嘴咬斷。

     現在我右手的鑷子,相當于派蒂的鉗子;我左手抓住她的背,則是為制造撕開的力量。

    如果我不抓住她,隻讓她咬住,便向外拉,她的整個身體就都會跟着被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