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廿一年前可歌可泣的舊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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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湍急的雨聲。

     經過相當難挨的沉靜之後,&ldquo吾友&rdquo魯平,第二次向此少女開口: &ldquo密斯真用功,每天我總看到您捧着書。

    &rdquo 她,含羞地,輕盈地一笑,兩朵笑靥,瞬息在她的頰上一閃,溫柔地回答說: &ldquo說什麼用功,那隻不過是一些小說而已。

    &rdquo 說話相當穩重,文雅。

    然而,她所說的所謂&ldquo消遣品&rdquo,卻是一冊描寫下層社會的作品。

    當魯平說聲&ldquo謝謝&rdquo,借到手裡,翻看一遍内中的分标題,知道是自己早早拜讀過的,同情貧苦者的佳作,而自己也相當受到它的影響的。

     魯平若有所感地歎息說: &ldquo這一冊真是好書,不應該侮辱它是&lsquo消遣品&rsquo。

    密斯,您說,和書中同樣生活着的人,即就在上海一隅之地,也難以計數,是多麼令人憤怒與慨感啊!&rdquo 她并不答話,隻是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又是沉默。

     之後,這位少女嚅動着嘴唇,低低地問: &ldquo密斯脫尊姓?在哪裡讀書?&rdquo &ldquo餘,人未餘,&rdquo魯平毫不滞疑地回答。

    &ldquo去年畢的業,&lsquo畢業即是失業&rsquo,人浮于事,至今還不曾找到職業,賦閑在家。

    &mdash&mdash密斯尊姓?&rdquo &ldquo羅!&rdquo &ldquo魯?&rdquo魯平稍稍驚駭地截住問:&ldquo魚日魯?&rdquo &ldquo不,是四維羅。

    &rdquo &ldquo哦,密斯羅。

    久仰久仰!在哪裡讀書?&rdquo 對方&ldquo撲哧&rdquo一笑,笑什麼呢?魯平猜測不出。

    大緻是他的&ldquo久仰久仰&rdquo的&ldquo應酬&rdquo話出了毛病,但是,不容他思索到一個确切的答案,她已在回答他的問句,她依然溫柔地說道: &ldquo與密斯脫餘一樣,我也是去年脫離中學的,我父親不願意一個女孩子家繼續升學上去,原因是&lsquo女孩子家總是别人家的人&rsquo&hellip&hellip&rdquo 說到這裡,她不由自主的,一陣紅暈浮上了她的容貌,使它更顯現得可愛。

    雖然這一變幻早已閃進了魯平的眼網,但是,她還是需要掩飾。

    她故意地低下頭,瞧一瞧左臂上的手表,突然,她&ldquo呀&rdquo的喊叫起來,說道: &ldquo呀!現在已經八點鐘,我要回去了,母親等着我一同吃早飯呢!&rdquo &ldquo但是,這樣的大雨&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也要走!&rdquo 她堅決地回答。

     于是,魯平&ldquo毛遂自薦&rdquo,願意陪伴她回家,并且,脫下上裝,請她兜在頭上,權充一下雨衣。

    但是,她接受了前一個,而拒絕了後一個提議。

     他們正各執一詞,相持不下之際,一線陽光,射開了陰霾的雲層,而雨也稍稍的微小下來。

     在細微的小雨中,他們,相互偎依着,從旁人看來,恰像是一對情投意合的異性伴侶,匆匆地出了兆豐花園。

     *  *  * 第二天,已是&ldquo天高氣爽&rdquo,魯平挾着報紙,到兆豐公園去。

    沿着斜坡形的沙灘,繞水池而行,那個固定地位的草綠色單人椅上,并沒有昨天的那位密斯羅,而相反,她卻躲藏在昨天避雨的地方。

     她看到魯平,微微擡起身來,招呼道: &ldquo密斯脫餘,這裡來坐。

    &rdquo 誰也不忍拒絕這種邀請的,如果也逢到此種豔遇之時。

    于是,魯平順順從從地,按照指定的座位,放下了屁股。

     他們繼續談話。

    一天,一星期,一月&hellip&hellip越談越深入。

    他們繼續談話。

    從生活,家庭,嗜好,思想&hellip&hellip越談越接近。

     他知道她的姓名是&ldquo羅绛雲&rdquo,較自己遲出母胎七個月零十三小時,有頗為糊塗的,擁有一妻三妾的父親,對于她一概不聞不問,隻有一點是相當&ldquo關懷&rdquo的,嚴厲吩咐她&ldquo不許胡來&rdquo,也就是中辍她繼續求學的理由,有&ldquo心經&rdquo不離口的慈祥的母親,相當愛護她,視她如掌上之珍珠,然而,也隻是給予她一點物質上的安慰而已。

    她沒有姊妹,沒有兄弟,家庭中除她之外,隻有母親,和一個愚笨的傭仆。

    父親是經常住在外邊&ldquo金屋&rdquo裡的,偶然,恰像去拜訪朋友似的,回一次家,順便放下一筆維持幾個月的費用。

    她非常孤獨,寂寞,日夜與書籍為伍,如此而已。

     然而,遁迹在&ldquo空門&rdquo中的僧尼,多半是受到過深刻的刺激。

    &ldquo空門&rdquo般的生活,豈是富于熱忱的,擁有年輕熱力的她所可忍受?因此,她在内心中選擇,選擇一個與自己所具有的一切完全相同或近似的同性或異性,作一個膩友,既可解除寂寥,複能增進智慧。

     基于上述理由,她之與他,立刻成為深交,似乎并不突兀吧? 他們已成為無所不談的莫逆交。

    甚至,坦白到,一次他曾經這樣向她詢問: &ldquo雲!當然,你有你的目标,你将用你的志向、毅力,走向你的目标去!結婚不是你的事業。

    但是,你總不能終生不嫁,你總在挑選一個符合你理想的人,與你結合,換言之,你将幫助他,同時,也以他的助力,來完成彼此的事業的願望的吧?你有沒有這個意思?&rdquo 她一點也不含羞地,坦白地承認,說: &ldquo有!&rdquo &ldquo那麼,&rdquo魯平再緊逼一步,問:&ldquo映進你心坎上的,是誰呢?&rdquo 她仍然毫不含羞的坦白地說: &ldquo萍!是你,是你!&rdquo (在彼此交談中,魯平告訴她,他的姓名是&ldquo餘萍&rdquo,這在前文裡,筆者無暇插入,特此補正,請讀者諸位原宥!) 魯平聽了這話,卻驚駭到目瞠口呆,無言回答,要不是那位少女,在他的耳邊低低說着:&ldquo萍!你怎麼啦?&rdquo他真不知會呆到幾時咧! 這一個突如其來的演變,使魯平堕入到沉思中去&mdash&mdash對于這位羅绛雲小姐,他是深深地愛慕着,而且,也頗有占有她的欲望。

    以前,魯平&mdash&mdash雖隻有十九歲&mdash&mdash與異性交際過的,卻也有相當的數目。

    然而都沒有讓他留下怎麼深的印象。

    隻有這位羅绛雲小姐,在未交談之先,他已經熟稔她的舉止;而在已交談之後,又探索得了她的性格,思想,有與自己類似之處。

    而在二月來接觸的過程中,又深深地窺知了她心底的深處:她是有着溫柔和忍耐的特長。

    一次,魯平偶然在某一項新聞内,找到了可惱的氣人之處,大發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