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個當家花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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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東西。

     &ldquo啐啐啐!嚼爛你的舌根!小心着!别把你這抽水的鍊條子拉斷呀!&rdquo這位藝名易紅霞的姑娘,操着一口純粹的北平土白,她向這塌鼻子的許老二,提出了天真而稚氣的反抗。

     &ldquo拉斷了我的鍊子,哈哈!于你&mdash&mdash&rdquo塌鼻子還想往下說。

     &ldquo算了!别盡着鬥口!&rdquo那個武二花,勾完他的三塊瓦的臉,擲下了筆回頭向易紅霞說:&ldquo正經,你想到了什麼大事,要告訴我們?可是加包銀的事,賬房裡有了消息了嗎?&rdquo &ldquo哼!加包銀!想破些吧!再過六十年!&rdquo這一小串的牢騷,呻吟似的從那個口銜煙尾的老員外的嘴角吐出,他這語聲,含糊而又疲倦,衆人卻沒有注意。

     &ldquo得啦!加包銀别提,加鐘點有份。

    &rdquo另外一個下三路的角色,響應着老員外的呻吟。

     &ldquo嗳!老二提到口面,讓我想起了我忘掉的話。

    &mdash&mdash&rdquo易紅霞答非所問似的說:&ldquo小張昨天告訴我,他替我們編了一個本戲。

    他要讓我在這新戲裡,好好的露一下。

    &rdquo &ldquo露!别砸了才好!&rdquo劉媒婆式的中年女人,忽然開了一大炮。

     &ldquo小張,誰?張四維嗎?&rdquo面對着牆壁,正在整私房行頭的戈玉麟,突然旋轉頭來問。

    &mdash&mdash他是這班子裡懸挂三牌的須生,有一條比馬連良更甜的嗓子,一向自稱是馬派。

    好半晌,他沒有開口,這時,忽然開始了他的&ldquo馬叫&rdquo。

     &ldquo你還沒有知道嗎?賬房裡新近派了這小子來,說是要替我們編新戲。

    &rdquo後台管事童一飛,向這馬派須生解釋着。

     &ldquo編我們的戲?他配?!&rdquo擁有新奇綽号的許老二,努力拉動他的&ldquo鍊子&rdquo。

     &ldquo那小子,端着一臉大學生的架子,又自以為是潘安宋玉,我就瞧不上眼!&rdquo那張三塊瓦的臉,眼珠骨碌碌地瞅着易紅霞。

     &ldquo劉老闆的話,着!&rdquo這位年輕的須生戈玉麟,面貌相當漂亮。

    他從那張三塊瓦的臉上,把視線飄送上了易紅霞的臉,嘴裡吐出一種帶有酸性的聲氣。

    &mdash&mdash讀者須知:在我們這一個微妙的世界上,每一種&ldquo同行&rdquo所免不了的,便是嫉妒兩個字。

    這一位年輕的須生,和那個被提起的編劇家張四維,兩人在年輕漂亮的一點上,好像帶有一點&ldquo同行&rdquo的質素,因之,他們在某種情形之下,不免時常露着敵對的意味。

    &mdash&mdash這時,他向他這稚氣未退的女性的同事,警告似的說道:&ldquo真的!易老闆,您得留神呀!依我看,那個印度小白臉兒,對您,怕沒有好心眼兒哪!&rdquo 說時,他的一雙帶着一些高吊的眼梢,又斜睨到那張三塊瓦上,使了一個眼色。

     &ldquo他會吃掉我嗎?&rdquo那位天真的姑娘,平時,她對這年輕漂亮的須生,似乎也有着某種程度的好感,但這時,她卻使勁一扭頭,她的羽扇形的長發,在白嫩的頸子後面微微飄成一個半圓的旋律。

     &ldquo嘿!吃雖不會吃掉你,也許他要嘗嘗&hellip&hellip&rdquo以快嘴著稱于後台的許老二,又拉動他的抽水的鍊條。

    但他并沒有說完他的話。

     這時有一縷内心凄楚的暗影,霎時攢上了我們這位坤角兒的彎彎的纖眉,可是,後台的群衆,卻完全沒有一人覺察&mdash&mdash并且,他們将永遠不會覺察這情形。

     &ldquo别多嘴!讓金老闆聽到這話,準保他在半斤面條子裡,會加上五斤醋,那才沒有味兒咧!&rdquo一個不知誰何的家夥,站在後台的高處,偷放了一支輕薄的冷箭,立刻旋轉身子,帶笑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