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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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影大師開口道:“歐陽世兄猶在昏睡之中,歐陽幫主已聞訊趕來,咱們且回去瞧瞧,若是歐陽幫主趕到,他耳目遍布天下,想必有不少消息可以聽聽。

    ” 在龍門隊中,歐大先生和一影大師隐然是領袖人物。

    他們這麼一說,大家都不作聲,取道返回歐陽謙昏睡的宅第。

     且說朱宗潛帶領着門、史二人迅快走去,折入一條僻靜巷子之時,一道人影破空而起,像一頭鷹隼般越過朱宗潛的頭頂,落下來阻止他的去路。

     朱宗潛刹住腳步,望着這位武林名家黑鷹史良,心中大為震動,原來他這一下身法,頗似“七煞着”中的一種奇功藝。

    假如敵人在他欲落之時,突然出手猛攻。

    他有本事憑仗那一口丹田之氣,蓦然閃開老遠。

    自然亦可以仗着這一口氣,在空中停留片刻,全力反擊。

     史良雙眼射出冷電般的光芒,沉聲道:“聽說閣下武功高之至,今日可是有意思找我們較量一下?” 朱宗潛先不回答,回頭一望,見那門逵毫無表情地凝視着他,雙手垂下,好像沒有絲毫出手之意。

    他回轉頭,突然間一側身,退到牆邊,後背靠着石牆,這樣便免去了腹背受敵之險。

     三手殃神門逵仍然那副姿勢,冷冷地瞧着他,史良嘲聲道:“憑我們兄弟的聲名,難道還會夾擊偷襲不成?” 朱宗潛啞聲而哂,道:“我是講究實際的人,若是讓一個敵人老是在背後盯住,總是覺得不妥當。

    ” 其實他乃是發覺那門逵的姿勢不合情理,反而大為警惕。

    因為雙方既是講到“較量”二字,他無論如何亦不應全無一點點準備的迹象,此是最自然的反應。

     門逵不但沒有這種反應,甚至雙手下垂全露出來,好像故意教人瞧得清楚一些,因此他反而感到不對勁,趕緊采取防範措施。

     三手殃神門逵大是震駭驚心,暗忖這個神人物倒底是由於謹慎的天性?抑是由於過人的機智?方能迅速采取有效的防禦措施?他自已心中有數的是他本來極擅暗器之道,所以有“三手殃神”的外号。

    而晚近數年來,他發明了一種巧妙手法,将幾種體積細小的暗器藏放在特制的軟皮袋中,這些軟皮袋分别貼肉綁在雙臂,外有衣袖遮掩,誰也瞧不出來。

     這一來旁人須得探手入囊取出暗器,而他卻隻須暗運玄功,以臂部的肌肉控制皮袋,各種暗器均可随心所欲地落在他雙掌之中,有如變魔法一般,外人全然瞧不出來。

    因此,他對敵之時,就可以空垂雙手,外表上毫無出手的迹象。

     其實隻要他認為必須立即殺死對方的話猝然發難,各種歹毒暗器如星漩電飛的襲出,幾乎可以穩穩制敵死命。

    假使他是站在敵人身後或者是側面,自然更易得手。

     正因門逵這種陰毒手法乃是近年才發明的,外間無人得知。

    而對方竟迅即改變位置,得以嚴密防備他忽下毒手,使他不由得大為震驚,暗想假如敵人此舉是由於絕頂機警的話,則此人的智謀方是最可怕的大患。

     朱宗潛一直密切察看門逵的眼色,當然亦不曾疏忽了黑鷹史良。

    門逵内心中的震驚他業己覺察,心念電轉之際,便已推測出對方這空垂的雙手必有莫大古怪,如若不然,他實無其他理由震驚。

     他本是滿肚子計謀之人,當下随機應變的說道:“兩位如若有意賜教,請分頭到巷口查看一下,把跟-我們的人制住,我們便可以放心出手,不虞别人趕來阻擾了。

    ” 門逵首先應道:“這話有理,史老三往那邊查看,那一邊由我負責。

    ” 他率先轉身奔去,史良亦向相反方向疾走。

     朱宗潛雙臂一振,躍上牆頭,放眼一瞥,隻見牆後乃是一片園林,極是幽靜。

     這一處地方并非湊巧碰上,而是朱宗潛事前查勘過的,認為是理想的拚鬥場地,所以他帶領着他們一直往這邊走。

    當他們轉入巷子之後,假如黑鷹史良不發難攔阻他前奔的話,他亦将停步,設法迫使對方同意出手。

     但聽來路的巷口那邊傳來一聲痛哼,朱宗潛趕緊踏牆奔去。

    霎時到了巷口,隻見門逵在巷外丈許之處,抓住一個大漢的手臂,向巷于走進來。

    他躍落地迎上一瞧,那大漠雙眼雖然未閉,但眼珠子已不會轉動,可知此人已失去知覺。

     朱宗潛急須曉得的是這個大漢是什麼來曆?門逵是用什麼手法制住他的? 門逵迅快道:“那邊轉角還有一人,你且看管着他…….”右手一送,那大漢便向他迎面沖來。

     朱宗潛一手抓住那大漢,但覺沖來的勁道急猛無比。

    若要站得住腳,必須運功抵拒。

    他可沒有運功化解這大漢沖來之勢,反而順着這股勢道,哧哧哧連退幾步,直到後背靠貼牆壁,方始停下。

    這一來那個大漢便一直掩護住他的身軀,門逵不論如阿出手,也無法命中。

     當朱宗潛疾退之際,眼角彷佛瞥見一絲白光微閃即隐。

    他一停足之後,迅即把這個大漢調轉身軀,目光極快地在這大漢的背部查看一遍。

    他的眼力何等銳利,已瞧出這名大漢後背左側之處,有一點白色的針尖露在衣服之外。

     倘若是武功稍差之人,眼力亦相對減弱,這一點點針尖便很難得發現。

    又當他調轉這個大漢之時,純系以精湛内力托起他身軀的。

    如若不然,略有震動,這些許針尖便隐沒在衣服下面,再也瞧不出來。

     他以極自然的姿勢,右手掠過針尖露出之處,已經把針拔出。

    又借着扶理頭發的姿勢,把這根隻有兩寸長的細針插在巾上。

    這些動作都迅快而自然,實在沒有什麼破綻。

    他口中哼了一聲,道:“這一手露得真不差,但若要在下心服,還須再抖露兩三手才行。

    ” 門逵目光向巷子另一頭望去,敢情史良正在那邊打手勢,大概是報告那邊的情形。

     朱宗潛趁這機曾伸手出去,從這個全身僵硬的大漢脅下穿過,很快地在他胸口摸到腰間。

    他手指一落,已觸到一件堅硬的物事,立邵探入衣下捏住,縮回手瞧了一眼,便收在懷中。

     那是一塊銀質的令牌,隻有三指寬,五寸長。

    當中镂刻着一頭豹子,另一面則刻有“東廠令”三個字。

     他根本不須瞧清楚就曉得這是東廠的令牌,所以很快揣入懷中。

    心想這敢情是東廠高手,無疑是符直遣派跟-的人。

    知不知最初門逵是用什麼手法制住他?又何故驟下毒手?難道要殺他滅口不成? 門逵似是防備朱宗潛溜走,動也不動,說道:“你不妨把這放在此處,兩個時辰之後,他自會恢複知覺。

    ” 朱宗潛道:“妙極了!”說時,把那大漢放下。

    他絲毫不敢松懈,一直注意對方的姿勢,但見他兩手皆垂,實在很難在瞬息之間取出暗器發射,所以覺得十分奇怪。

     因為剛才那口白色細針明明是他發出的,假如他取針發射的動作快到連自己也瞧不見,則他當真等如有三隻手了。

     他曉得目下的情勢比之以往他面對歐大先生等人之時,還要兇險百倍。

     心念一轉,且不開步,道:“你們想必已知道是誰要找你們了?” 門逵冷冷道:“到時自知,何須猜測?” 朱宗潛道:“現在已經到啦,我瞧你們竟還未知,才會有此一問。

    ”門逵退了兩步,轉眼向四下打量,由於這一區皆是富家大戶的宅第,所以除了正面的街道上車馬不絕之外,在這側面的橫街上反而杳無人迹。

     門逵冷冷道:“原來是你要見我們。

    ” 朱宗潛搖搖頭,道:“他就在這一堵圍牆後面。

    ” 門逵露出懷疑之色,朱宗潛趁他心神未定,不會突施暗算之際,唰地躍入巷子,旋即縱過圍牆,落在那一片平坦曠闊的草地上。

     黑鷹史良首先從那一頭躍過圍牆,門逵亦跟着越牆而入。

    他們放眼一瞥,但見四下樹木錯植,若然有人隐匿此間,确實不易查出。

    猛聽朱宗潛長笑一聲,道:“在下先領教過兩位的武功,再說别的。

    ” 黑鷹史良勃然大怒,厲聲道:“好小子,竟敢耍弄爺們,今日教你死無葬身之地。

    ” 朱宗潛打個哈哈道:“你說的如此暴戾兇惡,竟不怕旁人聽去麼?”這刻他雖然已在鬥智方面占了上風,因為史良在他擺布之下,已留下了把柄。

    然而他心中卻大感迷惑,隻因眼前這兩個人都顯得極其高深莫測。

    那門逵本是最大嫌疑的人,可是史良卻曾在無意之中露出七煞着中的功絕藝。

    加上史良曾經三度敗在卓蒙同一劍式之下,正與屈羅對康神農所說的相同。

    這麼一來,史良又可能是沈千機的化身了? 這個撲朔迷離的疑團實在不易澄清,甚且即使待會動手後,發現他們之中有一個擅長七煞着中的絕藝,亦不能肯定他就是沈千機了。

    因為假如沈千機智謀深密無比,早就料到有一日可能在武功上露出迹象,因而讓别人亦修習這部着,自家極力避免使用,則那查究之人很可能錯認杭州作汴州。

     總之,他越向牛角尖鑽入,就越是無法解決。

    然而事到如今,亦隻好出手一試了。

     他迅即掣出長劍,又冷笑道:“你們那一位先上來?” 門逵向史良望了一眼,史良點點頭,舉步奔上前,厲聲道:“你小心了!”他亦已拔刀在手,氣勢洶洶,竟把朱宗潛迫得退了兩步。

     要知朱宗潛一向以氣勢堅莫敵見長,但目下一則不宜使出看家木領,以緻敵人一眼就瞧穿他的假面目。

    二則他心中正在想着一件事,這一分神,亦無法使氣勢堅如往昔。

     他想的是剛才門、史二人的動作之中,倒底誰是發号施令的人。

    門逵先向史良瞧去,史良點頭之後才奔出應戰,知又變成好像是門逵用眼色支使他上陣出手一般。

     他自知萬萬無法從他們的語言表情以及其他動作之中,查出任何端倪。

    因為這兩人都是如此的老謀深算,配合的如此精密嚴密,即使是諸葛亮複生,想來亦将束手無策。

     黑鷹史良已迫到切近,朱宗潛雙眉緊皺,心中被這許許多多的疑問謎團弄得苦惱不堪。

     就在這一觸即發的刹那間,朱宗潛猛可仰天大笑一聲,唰地斜躍丈許。

    他的笑聲之中充滿了得意暢快之情。

    任何人一聽而知,更别說門、史二人了。

     史良正因他笑的奇怪,才壓刀不發,銳利地觀察對方。

    朱宗潛又暢快地大笑兩聲,但覺胸中悶氣全消,對頭已有了着落,實是此生第一件酣暢歡愉之事。

     原來當他憋了一肚子疑團之際,猛可一道靈光照過心頭,宛如在滿天陰霾濃霧之中,突然豔陽普照,大地完全晴明開朗。

     他當時電光石火般忖道:“這兩人雖是微妙難分,可是除了沈千機之外,誰能布置得成如此莫測的情況?由此可知他們兩人之中,必有一個是沈千機,亦即是罪孽滔天的黑龍頭了。

    ” 朱宗潛想通了這一點,便是發出第一聲大笑之時。

    他接着又想到這兩人其實已經是一而二、二而一,已不能分開。

    因此,他的對象将是兩個而不是一個,這兩個人之中,任何一個都曾是黑龍頭…….因此,他又大笑兩聲。

     這便是朱宗潛何以身當這等險惡危急的局勢,仍然先後連笑三聲,頤示出心中歡愉暢快的緣故了。

     江湖上無數高人都一直無法查究出“黑龍頭”的來曆,而他朱宗潛不但已弄清楚,甚至進一步連“沈千機”的底蘊,“狼人”的密等等都弄明白了。

     這真是值得他驕傲之事。

    不過,眼前這兩個敵人非同小可,他若然應付之際略有差池,定必血濺當場無疑。

     以朱宗潛的功力智謀,這刻馬上突圍逃生的話,并不如何困難。

    這是因為他還有一步好棋随時可以動用,敢情在那數丈外的拭瘁,銅面兇神佟長白埋伏不動,單等他暗号一發,便即行撲出。

    因此,朱宗潛縱是被對方困住,沖不出重圍。

    但有佟長白出手相助,情勢自然大不相同。

    他考慮到的問題是佟長白一旦出現,則史、門二人便可知道是自己的真正身份。

    這麼一來,朱宗潛他欲想設計在某一個場合中揭破門、史二人的真面目之舉,決難成功。

     這一點方是關鍵所在,他若不使龍門隊高手們相信門、史二人就是“黑龍頭” 的化身,則以後想替師父洗脫“狼人”罪孽之時,便将遭遇極大困難。

     黑鷹史良提刀迫上,狠狠道:“你笑什麼?” 朱宗潛不假思索地應道:“世上之人都想查出黑龍頭之,你們自然亦不例外,我告訴你們,本人便是真真正正的黑龍頭了。

    ” 史良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厲聲斥道:“放屁,你是黑龍頭的孫子。

    ” 朱宗潛接口道:“你們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