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回 繞室發高談奮将起訴 傾壺聯舊好利可忘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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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多才今天被這些女英雄包圍了,使出生平硬打軟騙的法子,也不奈他們何,這一腔怒氣,恨不能把腦袋砍下來,才透得出去。

    現在看到王北海站在一邊,也用話來譏諷着,這就忍不住那一陣肝火了,于是瞪了眼向他問道:&ldquo你是什麼人,敢用言語來冒犯我。

    我告訴你,我不是好欺侮的。

    &rdquo 北海似乎是預備了一種步驟來說話的,扯扯自己的衣襟,依然是笑着,因用很和緩的音調答道:&ldquo賈先生,我認得你,我知道你是銀行界的人,我決不和你鬥口。

    我也許是好意,用話來提醒你。

    你若是要到我頭上來找是非,那我就讓了你,你說我怕你,也未嘗不可。

    我希望你拿出這種大無畏精神去對付那班太太們吧。

    &rdquo 說着,一陣呵呵大笑把右手擡着一揚,把身子一縮,就退到後院去了。

    賈多才站在過廳裡,倒不免呆了一呆。

    不過他回想到北海來晚了的那句話,忽然明白過來,莫不是那位冤家走了。

    立刻跑到屋子裡去張望時,哪裡有人。

    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想,就連連拍了桌子叫茶房。

    茶房見月英走上樓去了,正覺得這事有些紮手。

    現在聽了賈多才這樣亂叫,就臉紅着走了進來。

    賈多才手按了桌子,直跳起來,問道:&ldquo我的太太呢?&rdquo 隻這一聲,卻聽到窗子外面,哄然一片笑聲。

    他就兩手叉了腰,瞪了兩隻大眼,向茶房望着。

    茶房低聲道:&ldquo你太太到樓上藍專員夫人那裡去了。

    &rdquo 他答複着還是很小心,直垂了兩手,微低了頭。

    賈多才道:&ldquo你到樓上去,把她叫了回來,你告訴她,這裡是是非之地,我要搬開這裡了。

    &rdquo 茶房卻不肯走開,低聲答道:&ldquo怕是請不動吧。

    聽藍夫人說,就是怕賈先生要她回來,所以把她留着。

    &rdquo 賈多才道:&ldquo難道她敢霸占人家的妻室不成?她若不把人送回來,我要請小西天裡面的客人出來,和她講一講這個理。

    &rdquo 茶房回頭看着窗戶外,就走近了一步,低聲道:&ldquo你是我們的好客人,你老待我們茶房也很好,我們不能不顧着你,那藍夫人就因為前天得罪了全飯店的人,今天故意這樣做女俠客,多這一回事。

    我聽聽這些客人的口氣,大概都說藍夫人做得不錯。

    你若是和她講理,恐怕你不見得會赢吧?&rdquo 賈多才定了一定神,将下巴直藏到懷裡去,忽然把頭昂了起來,向茶房望着道:&ldquo他們那些女流&hellip&hellip&rdquo 茶房急得隻将兩隻手亂搖,輕輕地道:&ldquo賈先生,你可不能這樣亂說,他們的消息,靈通得很,不到半個鐘頭,他們就全知道了。

    &rdquo 賈多才道:&ldquo他們也不是梁山寨上下來的,他們要是胡來,我就到法院裡去告他們。

    &rdquo 茶房笑道:&ldquo他們早就料到了你有這麼一層,那藍夫人已經說了,你若是告狀,她就去當你的被告。

    你以為她們還怕事嗎?&rdquo 賈多才将桌子一拍道:&ldquo混蛋!你小看了你老爺了。

    你老爺什麼大場面都看過,到了西安來,我會在陽溝裡翻了船嗎?誰告訴你的主意,教你用這些大話來吓我。

    混蛋!混蛋!&rdquo 茶房一番好意,卻不料引得他這樣大罵起來,隻得将身子向後連連退了兩步,直退到房門口去。

    賈多才又拍桌子道:&ldquo還有什麼話,你隻管說出來,老爺全不含糊。

    哼!我若是拿出手段來,教你們認得我。

    &rdquo 他雖是把話來罵茶房的,可是揚了臉朝着窗子,直把這話,隔了玻璃窗子,送到樓上去。

    茶房趁他一個不留神,溜到房門外去,看看過廳裡,站了不少的旅客,都嘻嘻地笑着。

    茶房伸了一伸舌頭,将頭向前一鑽,鑽到茶房屋子裡去了。

     屋子裡的賈多才,卻是越罵越起勁,在罵的當中,還不住地誇着自己是不怕事的。

    可是他盡管罵,并無人理會他,他罵完了,反是感覺到這旅館寂寞下來。

    心裡這就想着,他們對我,完全用那不理會的手段,那麼狠毒,我若跑到樓上去追着要人,專員不專員,不必怕他,隻是那些婦人們,不容分說,又打又鬧,教人沒有法子對付他們。

    可是不去追問的話,難道就讓這些不相幹的人,把自己女人霸占去了不成?在這種進退兩難的當兒,隻管背了兩手,在屋子裡來回的走着。

    先是在床面前一線空地上,踱個四五步上下,後來不知不覺,把這地方放寬,由那邊桌子角落,踱到這邊床角落,仿佛這踱着步子的地方大些,心裡也跟着寬慰些,就在這一點上,可以想出法子來。

    然而他踱了很久很久的時間,依然不知道要怎樣着手。

    後來索性不想了,向床上橫倒下去,把枕頭疊得高高的,仰着身體睡覺。

    眼睛望了帳子頂幻想着那上面出了個美人臉,又幻想着不是美人臉,是個獅子頭。

    停一會,那獅子又幻成了一副倪雲林的山水了。

    自己忽然一轉念道:我這人到底有些傻病,丢了正經事不去想法子,我當小孩發癡病幹什麼,于是一個翻身,倒了睡去,不去看這帳頂。

    帳頂是看不到了,一切知覺,也跟着消失了。

    等到自己醒了過來,桌子上已經放了一盞煤油燈,趕快一個翻身跳了起來,便見桌子上放了兩張名片,一張是公安局人員的銜名,一張是法院人員的銜名,自己拿到手上看了一看,卻不由得一怔。

    隻管望了名片沉吟着,不能夠放下。

    探首向窗子外張望着,卻見茶房由樓上下來,于是向他點着頭又招着手,茶房走進來,賈多才就摸着名片道:&ldquo有這樣兩個人來拜會我嗎?&rdquo 茶房道:&ldquo這兩個人是去拜訪藍專員的,談了很久的話,就打聽賈先生在家不在家。

    我因為賈先生睡着了,不願意驚動你,就說你老出去了,沒有回來。

    他們也就沒有說什麼,各丢下一張名片,教我交給你老。

    &rdquo 賈多才道:&ldquo可是這個人,我并不認得,他們拜訪我作什麼?&rdquo 茶房微笑道:&ldquo他們是什麼意思,賈先生你自己還能夠不知道嗎?我給你老打盆水洗臉吧。

    &rdquo 說完了這話,他笑着一扭身子,端了臉盆,就笑着出去了。

    賈多才看他那樣子,就知道這裡面另有文章,心裡就在那裡忖度着,不要他們真幹我一下子吧?人财兩空之外,自己還要鬧一場官司,這未免不值。

    于是坐在椅子上,将五個手指頭輪流的在桌上敲打着,表示那鎮靜之中,還帶一分愉快的樣子。

    等茶房進來了,他還帶了笑容,輕輕地唱着戲道:&ldquo我本當,不打魚,家中閑坐,怎奈我的家貧窮,無計奈何。

    喂!茶房,西安城裡,怎麼除了聽陝西梆子,就沒有可以去玩的地方。

    &rdquo 茶房放下臉盆,向他望了望,笑答道:&ldquo你先生今天晚上還去聽戲嗎?&rdquo 賈多才道:&ldquo為什麼不去聽?這樣一個女人,我不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