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回 貧女不能羞任教平視 西賓何足貴空辱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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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這話,扭轉身軀,就有向回家路上走去的樣子。

    月英如何不知道這事嚴重,假使舅母反了臉,不讓自家三代人在她家裡住,那麼,立刻就要出門讨飯。

    不但是讨飯,上面兩代人會急死,因為由甘肅到西安來,是有指望的,所以逃命的逃了來,現在沒有了指望,可回去不了。

    當時,就轉了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嘻嘻地向胡嫂子笑着,胡嫂子是作了個生氣的樣子,扭轉身子去,所以月英對她笑,她并沒有看見。

    然而胡嫂子沒有看見,卻另外有個人恰好是看見,和月英打了個照面。

    月英這嘻嘻一笑,不啻是對他笑了,這就叫月英太難為情,臊得滿臉通紅,把頭低了。

    這人是個二十附近的青年,穿了一身深藍色的布衣褲,頭上也戴一頂藍布軍帽,分明是個學生。

    因為在他脅下,他還夾着一個大書包呢。

    在這一刹那之間,月英沒有看清楚他是怎麼個樣子,不過看到他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那黑眼珠子覺得有道亮光射人,是個有精神的樣子。

    那學生到這小西天來,本就換過了一個環境,對于小西天這樣的時髦姑娘,根本就不想去看她。

    不過人家已是對他嘻嘻一笑,這不能是偶然的,必有所謂,因之站住了腳,看看自己身上,又看看月英。

    這時,胡嫂子回轉過頭來了,月英就笑向她道:&ldquo剛才是我的不是,我不應當那個樣子的。

    現在隻請你帶我去。

    &rdquo 胡嫂子道:&ldquo這可是你自己願意去的。

    &rdquo 月英道:&ldquo本來就是我自己願意去的。

    &rdquo 胡嫂子微笑道:&ldquo哼!你也想明白了,走罷。

    &rdquo 在她說完了走罷兩個字,已經是走過來了,手扶了月英,要她轉過身去,她随了胡嫂子的手,轉過身去時,見那個穿藍布衣服的學生,還在那裡望着,百忙中會引起了這樣一個人來注意,卻是想不到的事,不過自已要去作那姨太太考試,那是成敗關頭,也就來不及管這些閑事了。

    小紀當他們走到院子裡的時候,早已飛步向前,到賈多才屋子裡去報信。

    及至将信報過了,回頭看到身後無人,他可大為着急,因之轉身又跑了回去,看到胡嫂子便跳腳道:&ldquo你怎麼走得這個樣子慢?&rdquo 胡嫂子推着月英道:&ldquo她不好意思呢。

    &rdquo 小紀道:&ldquo據賈先生說,你們都是交談過的人了,還有什麼不好意思呢。

    不過這樣倒好,人家看了,多少有些趣味。

    &rdquo 月英聽他所說,簡直不是人話,不過在這個時候,多少還得仗他幫一點忙,也不敢駁他,不過是紅了臉,垂了眼皮子走路。

    到了賈多才門口,小紀搶上前一步,替他們掀着門簾子讓他們進去。

    等他們進去,立刻将簾子放下,他自己站在外面,并不進去。

    那賈多才架了腿坐着,在那裡抽紙煙,見他們進來了,那雙眼睛,早被月英煥然一新的衣飾吸引住了,他情不自禁的,哦哈了一聲,仿佛說這太美了,美得出乎意料以外了。

    月英緊緊地跟在胡嫂子身後,進來了,就靠了房門低頭站着。

    她害臊,胡嫂子也未嘗不害臊,上前兩步,也就退後兩步,她不向賈多才說話,卻推着月英的肩膀道:&ldquo走過去呀,本來就認得的,怎麼陡然害臊起來了呢?&rdquo 賈多才知道胡嫂子,自己也未嘗不害臊,這是搭讪着說話。

    便指着靠門的那方凳子,向她道:&ldquo你就坐到這裡好了。

    &rdquo 說畢,可就帶了笑臉,又向月英道:&ldquo啰!這裡邊有張椅子,坐下。

    &rdquo 說着,他把嘴向牆角落裡努着。

    顯然的,他對着月英,又是一種态度了。

    月英看了他那樣子,更有些不好意思,隻是低了頭,将右手去摸弄自己的紐扣。

    胡嫂子本來是坐下了,見她還是有害臊的樣子,于是再站起來,拉住月英的袖子,向那邊空椅子上拖了去,笑道:&ldquo你在家裡,什麼話都會說,怎麼到了這裡,一個字也不響?&rdquo 月英也不便僵持着站在這裡,随了她的手勢,向這邊的空椅子上坐下。

    依然是微笑着,沒有答複一個字。

    賈多才對于風月場中的事,本也有相當的經驗。

    但是所遇到的人,也都是風月場中的人,自己有說有笑。

    現在遇到了這位來自田間的姑娘,她一個勁地害臊,越鬧這情形越僵,因之他也感到沒有了辦法,口裡銜了煙卷,背了兩手,隻管在屋子裡來回地踱着方步,斜了眼看着月英,不住地噴煙。

    月英在這時,倒騰出了工夫來觀察這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