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回 慚愧沒衣裳垂帏避客 辛勤省膏火拂曉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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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英在帳子裡抖顫着道:&ldquo你快些來罷,我在這裡睡着了,可有些害怕。

    &rdquo 胡嫂子道:&ldquo這叫鬼話了。

    青天白日,又關了門放了帳子,你還怕些什麼?&rdquo 她說着這話,人向外走,可就把門向外帶着,而且扣起來了。

    月英生平也沒有睡過這樣和軟的被褥,不到十分鐘之久,周身溫暖過來,于是舉目四觀,這帳子是怎樣的做成的。

    在甘肅長了這樣大,一半睡在窯洞子裡。

    雖有一半,是睡房屋的年月,可是房屋裡面,隻有一張土炕。

    土炕的點綴,是上面鋪着羊毛氈子,炕下的眼裡,燒着馬糞,終身能有一條棉被蓋着,那已經是上等的享受,帳子這樣的東西,雖也聽到人說過,是什麼樣子,卻沒有看見過。

    現在居然也有實用這帳子的一天了。

    這帳子是好,固然風吹不進來,就是有什麼蟲子,也飛不到臉上,可以安心睡覺。

    她正這樣地出着神去玩味這帳子的好處,卻聽到門外的搭扣,蔔突一下響。

    心裡也就想着,必是那位程老爺回來了。

    自己赤着身子,睡在人家被裡,一點遮掩的東西也沒有,若是人家走進來,還是理會人家呢?還是不理會人家呢?當她這樣的想時,門開了,人已經走了進來。

    隔了蚊帳一看,卻是到程志前這裡來補習功課的王北海。

     年紀輕的人,總是喜歡年紀輕的人的。

    自從那次和北海相遇,月英就存着一種感想,覺得這人不錯。

    今天赤身睡在人家被籠裡,偏偏是他到了,可說是巧極。

    立刻身上一陣熱氣由腳頂心直透到臉上來。

    王北海走進屋來,見帳子是放下來的,而房門又朝外虛搭着,似乎程先生不睡在床上,若睡在床上豈有門在外面扣着之理。

    再看看床底下,也并沒有鞋子,這更可以明白,床上是空的,他一點也不猶豫,直向床邊走來,正待伸着手去掀帳子,月英在裡面是看得清楚,情不自禁地哇地叫了出來。

    王北海猛地一驚,吓得将身子倒退了兩步。

    先怔了一怔,然後又退了兩步,心裡可就想着這分明是個女人的聲音。

    程先生那樣循規蹈矩的人,他的床上,會躺着女人,這可是奇事。

    他既然不在屋子裡,我在這裡也不方便,還是出去,依然把門扣搭了,隻當沒有進來,不要說破了這事,程先生怪難為情的。

    他如此地想着,人向外走,剛出房門,就碰到了一個茶房,于是低聲笑道:&ldquo程先生屋子裡,怎麼有個女人睡在床上。

    &rdquo 那茶房恰是個多事的人,就把月英摔在泥水裡,暫時在這裡躲避,等候換衣服的經過,說了一遍。

     北海聽說是月英在這裡,自己也感到臉上有些發燒。

    他就想着,這是什麼原故?程先生讓她睡在自己床上,自己倒躲了開去,假如有個有身份的生朋友來了,豈不要發生誤會?不管什麼嫌疑了,我得坐在這屋子裡看功課,假如有人來了,我也可以替程先生分說分說。

    他如此想着,又走進房去,也不管床上的人,自在進門靠窗戶的桌子邊坐下,将帶來的書本,在桌上攤開來看。

    月英在帳子裡面,向外看得清楚,明知王北海這個人是很規矩的,不會有什麼舉動,不過自己一絲不挂,睡在别人床上,這總是很害臊的事情。

    自己心神不安,隻管在床上翻來複去。

    北海這倒有些忍耐不住了,于是向帳子裡面道:&ldquo裡面是朱姑娘嗎?你是不是受了感冒了?&rdquo 月英不好意思答應,依舊是默然地躺着。

    北海見桌上放着暖水瓶,用手捧時,瓶子很沉重,自然是裡面盛得有水。

    便道:&ldquo朱姑娘,這裡有熱水,我倒一杯給你喝,好嗎?&rdquo 月英見人家如此的殷勤,不好意思再不理會了,便答應着不敢當。

    北海于是搬了個方凳子,放到床面前,就倒了一大杯熱水,加上茶壺裡的茶鹵,小小心心的,給她放到方凳上。

    這就向帳子裡笑道:&ldquo你自己拿着喝吧。

    &rdquo 月英頗也口渴,這就由帳門裡伸出手臂來,将茶杯端了進去。

    喝完了,依然把手臂送了杯子出來。

    兩隻手臂,在帳門子裡一進一出,這讓北海沒有心看到書本上去了,隻不住向帳子望着。

    因道:&ldquo你老睡在程先生床上,也不是辦法,你總要催家裡人快些拿衣服來換才好。

    &rdquo 月英道:&ldquo我哪有衣服換呢?我舅母把濕衣拿去烘烤去了,烘幹了,自然會拿來的。

    &rdquo 北海道:&ldquo上次我看你穿的衣服,式樣很新,就隻有那麼一身嗎?&rdquo 月英道:&ldquo那是這裡茶房給借來的。

    &rdquo 北海道:&ldquo既是這裡茶房給借的,你本來還有一套衣服呢?&rdquo 月英道:&ldquo那套衣服,也是我們從西方來,在平涼遇到了一個大官,賞給我們三代的。

    我自己原來穿的衣服,破得穿不上身子。

    &rdquo 她提到了由西方來的這一層上去,這正打動了北海的心事,因為有許多問題,都納悶在心裡的,今天好問上一問了。

    因道:&ldquo我倒想起一件事來了。

    朱姑娘,你在甘肅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向這裡來?&rdquo 月英道:&ldquo也無非是日子過不下去呀。

    一家三代,都是女子,又是怎樣的了局。

    我們聽說舅舅在西安唱戲呢,就投到這裡來了,不想舅舅死了好久了。

    &rdquo 北海道:&ldquo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