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回 夜話凄涼生涯原是夢 履痕零亂風雨太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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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一個人，無論成功的時候，或者在失敗的時候，那真情的流露，是最容易得别人同情的。
楊浣花把偷錢的原因，說了出來，賈多才的心，就軟了一半。
加上她又哭得凄慘，就不忍再說她了，便歎了一口氣道：&ldquo說起來，我們總是江南人，你流落在這地方，我們不能不攜帶你一點。
可是你把實情對人說了，讓人家規規矩矩幫你一點忙，不比你這樣胡亂下身份，要好得多嗎？&rdquo 楊浣花将身子偏着，掏出手絹來，擦了一擦眼睛，因道：&ldquo賈先生，你這話自然是對的。
可是我也走過這條路，我雖然是背夫逃走出來的，那也不過一時之錯，我并不是拿身體去換錢的人。
無奈不&hellip&hellip不&hellip&hellip這樣&hellip&hellip&rdquo 她說不下去了，哽咽着，又在瘦削的臉腮上，滾着兩滴淚珠。
賈多才既是軟了，也就覺得她越說越可憐，在她這樣流淚的時候，也隻有呆呆地看住了她。
楊浣花是在社會上有些磨煉了，一看賈多才的樣子，有些感動，心想隻是對人哭，那沒有什麼意思。
哭久了，也許還要讨人煩膩的。
這樣轉了一個念頭，她立刻就把眼淚擦去了，勉強地向賈多才笑道：&ldquo賈先生，你饒了我嗎？&rdquo 賈多才道：&ldquo我一不是法官，二不是警察，我有什麼權柄，可以不饒你，剛才的事，不必談了，好在我也并沒有什麼損失。
&rdquo 楊浣花站起來道：&ldquo既是這樣說，我可以回去了。
&rdquo 賈多才道：&ldquo很晚了，西安城裡，那是漆黑看不到路的。
在我這裡拿一枝手電筒去罷。
&rdquo 楊浣花露着牙齒一笑道：&ldquo我不用去，隔壁房間，已經付了錢，我明天上午才走呢。
&rdquo 說着，手扶了桌沿站定，作個猶豫的樣子。
見賈多才并沒說什麼，這才又道：&ldquo賈先生，我今天晚上打攪你了。
&rdquo 說畢，又微微地一笑。
見賈多才并沒有說什麼，低着頭走了。
賈多才也沒有動身，定着神，抽了兩根煙卷，心裡可就想着，這小西天飯店裡，什麼人都有，大門口點了兩盞大汽油燈，舊式的騾車，普通人坐的人力車，大都市裡的汽車，都雜亂地停着，顯着很熱鬧。
在門口經過的窮人，都想着怎麼也能到這裡面混混呢？他們可沒有想到這裡住着的人，舒服的也有，可是不如門外那些不能進來的窮人的，還多着呢。
就說張介夫，他自負還是個小老爺，隻因我答應給他寫封信給高廳長，拉皮條的事，他也很告奮勇地來幹，和他想想，未必不像這楊小姐，心裡很難受。
唉！人生吃飯難啰。
他心裡是如此的想着，不知不覺之間，也就把那個唉字，失聲歎了出來，他是昂了頭靠在椅子背上抽煙的，并不留心到身以外去。
這時，卻低低地有人道：&ldquo賈先生，你心裡很難過嗎？&rdquo 賈多才立刻坐好了，四處張望着，又沒有人。
正很奇怪，那細小的聲音又道：&ldquo賈先生，我在這壁縫裡張望着你呢。
你到我這邊來坐坐，好嗎？&rdquo 賈多才這才知道楊浣花還在那裡窺探自己。
便向壁子點了個頭道：&ldquo不必了，我也睡覺了。
&rdquo 浣花又笑道：&ldquo你請過來罷，我還有兩句話同你說，并不是要你幫錢。
&rdquo 賈多才聽她如此說着，心想若是不到她屋子裡去，也許她會跑過來的。
因之口裡答着，随着又走過這邊屋子來了。
這時，楊浣花已不是先前那副樣子，臉上撲着粉，頭發也梳得順溜溜的，見人進來，含笑相迎，牽牽衣襟，似乎又有幾分不好意思。
賈多才以往看到楊浣花，就會引起一層惡感。
現時在燈下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也就不怎麼厭惡了。
倒先安慰着她道：&ldquo剛才的事，那算是個夢，不必去放在心上了。
你還有什麼話說呢？&rdquo 浣花坐在床上，遠遠的向他凝視着，微笑道：&ldquo賈先生能不能夠多坐一會子呢？我有長一點的話，同你說兩句，可是我決不要你幫我什麼款子。
&rdquo 她又這樣聲明一句，接着作個可憐的微笑。
賈多才這倒不忍再拒絕了，便點頭笑道：&ldquo你說罷，反正晚上是沒事的，我就聽聽你的。
&rdquo 浣花又牽牽衣襟，微微咳嗽了兩聲，才道：&ldquo我先說兩個女人的故事你聽聽罷。
第一個，是安徽&hellip&hellip&rdquo 賈多才笑道：&ldquo你在西安的小西天，怎麼想起安徽人的故事來了？&rdquo 浣花道：&ldquo因為也和我一樣，是流落在西安的。
她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雪白的皮膚，鵝蛋臉子，漆黑的頭發，她是常常的到小西天來，賈先生或者看見過。
&rdquo 賈多才道：&ldquo是個穿深綠綢短裙子的嗎？&rdquo 浣花道：&ldquo對了，是她，你不要看她那樣，天天往旅館裡跑，她可是一位知書識字的小姐。
&rdquo 賈多才哦了一聲道：&ldquo她為什麼愛向小西天跑，我看她好像做生意呀！&rdquo 浣花道：&ldquo嗐！不要提起，所以我想到社會上的女子，腳跟站不穩，是很可怕的，這位小姐，父親由前清就到西安來了，聽說是個老官僚。
這位小姐，是最小的一個，當然很疼愛，讓她讀書。
可是
楊浣花把偷錢的原因，說了出來，賈多才的心，就軟了一半。
加上她又哭得凄慘，就不忍再說她了，便歎了一口氣道：&ldquo說起來，我們總是江南人，你流落在這地方，我們不能不攜帶你一點。
可是你把實情對人說了，讓人家規規矩矩幫你一點忙，不比你這樣胡亂下身份，要好得多嗎？&rdquo 楊浣花将身子偏着，掏出手絹來，擦了一擦眼睛，因道：&ldquo賈先生，你這話自然是對的。
可是我也走過這條路，我雖然是背夫逃走出來的，那也不過一時之錯，我并不是拿身體去換錢的人。
無奈不&hellip&hellip不&hellip&hellip這樣&hellip&hellip&rdquo 她說不下去了，哽咽着，又在瘦削的臉腮上，滾着兩滴淚珠。
賈多才既是軟了，也就覺得她越說越可憐，在她這樣流淚的時候，也隻有呆呆地看住了她。
楊浣花是在社會上有些磨煉了，一看賈多才的樣子，有些感動，心想隻是對人哭，那沒有什麼意思。
哭久了，也許還要讨人煩膩的。
這樣轉了一個念頭，她立刻就把眼淚擦去了，勉強地向賈多才笑道：&ldquo賈先生，你饒了我嗎？&rdquo 賈多才道：&ldquo我一不是法官，二不是警察，我有什麼權柄，可以不饒你，剛才的事，不必談了，好在我也并沒有什麼損失。
&rdquo 楊浣花站起來道：&ldquo既是這樣說，我可以回去了。
&rdquo 賈多才道：&ldquo很晚了，西安城裡，那是漆黑看不到路的。
在我這裡拿一枝手電筒去罷。
&rdquo 楊浣花露着牙齒一笑道：&ldquo我不用去，隔壁房間，已經付了錢，我明天上午才走呢。
&rdquo 說着，手扶了桌沿站定，作個猶豫的樣子。
見賈多才并沒說什麼，這才又道：&ldquo賈先生，我今天晚上打攪你了。
&rdquo 說畢，又微微地一笑。
見賈多才并沒有說什麼，低着頭走了。
賈多才也沒有動身，定着神，抽了兩根煙卷，心裡可就想着，這小西天飯店裡，什麼人都有，大門口點了兩盞大汽油燈，舊式的騾車，普通人坐的人力車，大都市裡的汽車，都雜亂地停着，顯着很熱鬧。
在門口經過的窮人，都想着怎麼也能到這裡面混混呢？他們可沒有想到這裡住着的人，舒服的也有，可是不如門外那些不能進來的窮人的，還多着呢。
就說張介夫，他自負還是個小老爺，隻因我答應給他寫封信給高廳長，拉皮條的事，他也很告奮勇地來幹，和他想想，未必不像這楊小姐，心裡很難受。
唉！人生吃飯難啰。
他心裡是如此的想着，不知不覺之間，也就把那個唉字，失聲歎了出來，他是昂了頭靠在椅子背上抽煙的，并不留心到身以外去。
這時，卻低低地有人道：&ldquo賈先生，你心裡很難過嗎？&rdquo 賈多才立刻坐好了，四處張望着，又沒有人。
正很奇怪，那細小的聲音又道：&ldquo賈先生，我在這壁縫裡張望着你呢。
你到我這邊來坐坐，好嗎？&rdquo 賈多才這才知道楊浣花還在那裡窺探自己。
便向壁子點了個頭道：&ldquo不必了，我也睡覺了。
&rdquo 浣花又笑道：&ldquo你請過來罷，我還有兩句話同你說，并不是要你幫錢。
&rdquo 賈多才聽她如此說着，心想若是不到她屋子裡去，也許她會跑過來的。
因之口裡答着，随着又走過這邊屋子來了。
這時，楊浣花已不是先前那副樣子，臉上撲着粉，頭發也梳得順溜溜的，見人進來，含笑相迎，牽牽衣襟，似乎又有幾分不好意思。
賈多才以往看到楊浣花，就會引起一層惡感。
現時在燈下看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也就不怎麼厭惡了。
倒先安慰着她道：&ldquo剛才的事，那算是個夢，不必去放在心上了。
你還有什麼話說呢？&rdquo 浣花坐在床上，遠遠的向他凝視着，微笑道：&ldquo賈先生能不能夠多坐一會子呢？我有長一點的話，同你說兩句，可是我決不要你幫我什麼款子。
&rdquo 她又這樣聲明一句，接着作個可憐的微笑。
賈多才這倒不忍再拒絕了，便點頭笑道：&ldquo你說罷，反正晚上是沒事的，我就聽聽你的。
&rdquo 浣花又牽牽衣襟，微微咳嗽了兩聲，才道：&ldquo我先說兩個女人的故事你聽聽罷。
第一個，是安徽&hellip&hellip&rdquo 賈多才笑道：&ldquo你在西安的小西天，怎麼想起安徽人的故事來了？&rdquo 浣花道：&ldquo因為也和我一樣，是流落在西安的。
她是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雪白的皮膚，鵝蛋臉子，漆黑的頭發，她是常常的到小西天來，賈先生或者看見過。
&rdquo 賈多才道：&ldquo是個穿深綠綢短裙子的嗎？&rdquo 浣花道：&ldquo對了，是她，你不要看她那樣，天天往旅館裡跑，她可是一位知書識字的小姐。
&rdquo 賈多才哦了一聲道：&ldquo她為什麼愛向小西天跑，我看她好像做生意呀！&rdquo 浣花道：&ldquo嗐！不要提起，所以我想到社會上的女子，腳跟站不穩，是很可怕的，這位小姐，父親由前清就到西安來了，聽說是個老官僚。
這位小姐，是最小的一個，當然很疼愛，讓她讀書。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