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回 谄笑逢迎挑燈照憔悴 饑腸驅迫敷粉學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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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響，正吃了一驚，莫不是捉歹人的軍警，光顧到這裡來了吧？因之雖然聽到，卻躺在炕上，死也不敢作聲。
後來小紀直叫出胡嫂子來，聽到聲音了，這才敢問一句有什麼事。
小紀一肚子計策，可不是大聲可以嚷出來的，便道：&ldquo你既是睡了，不妨明天早上對你說，你不要忘了，一早就去找我，有一塊錢的買賣好做呢。
&rdquo 胡嫂子口裡叫着紀大哥慢走，跪在炕上，兩手就去亂抓衣服。
她發急道：&ldquo衣服那裡去了呢，誰拿了我的？紀家大哥，你稍微等等，我就來了。
喲？這是褲子，我當褂子穿了，怪不得穿不起來呢。
紀大哥，你站一會兒我就來了。
&rdquo 她低聲發急，高聲叫人，足忙了一陣子。
同炕的月英笑道：&ldquo舅娘急糊塗了，你不是把衣服打了個卷，當枕頭枕着嗎？&rdquo 胡嫂子喲了一聲搶着穿好了衣服，一面扣紐絆，一面摸索着來開大門。
黑暗中見個人影子突立在門口，雖然明知道是小紀，心裡頭倒有些砰砰亂跳，倒向後縮了兩步。
小紀道：&ldquo是胡嫂子嗎？&rdquo 胡嫂子道：&ldquo有什麼急事，摸了黑來找我。
&rdquo 小紀道：&ldquo我和那賈老爺說好了，約了明天早上，你帶了人去說話。
&rdquo 胡嫂子道：&ldquo他說了給我一塊錢嗎？&rdquo 小紀道：&ldquo那是我騙你起來的一句話。
&rdquo 胡嫂子呸了一聲，兩手就要來關上大門。
小紀道：&ldquo你千萬要去，那塊錢已經交給我了。
&rdquo 胡嫂子道：&ldquo真的嗎？你把錢交給我。
&rdquo 小紀頓了頓，笑道：&ldquo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呢。
你明天早上，帶了人去了，我自然交給你。
&rdquo 說畢小紀抽身走了。
他心裡也就想好了，釣魚的人，少不得要費點香餌，偷雞的人，少不得要丢一把糧，就出一塊錢罷。
既肯出一塊錢，也就不怕胡嫂子不來了。
小紀很有把握地回到小西天去，自預備了明天所應辦的一些事情。
果然，到了次日早上六點多鐘，胡嫂子就帶了月英悄悄地走到小紀房間外面，先微微地咳嗽了兩聲。
小紀坐在屋子裡抽紙煙，眼望了屋頂，正在想心事，明明聽到，卻不理會。
胡嫂子隻好扶着門，伸進了個頭來，笑道：&ldquo紀大哥在屋子裡呢，怎麼不理我？&rdquo 小紀笑道：&ldquo我又不能隔牆看物，你在外邊不叫我，我怎麼知道你來了。
&rdquo 她扶着門走了進來，低聲笑道：&ldquo你不是叫我早上來嗎？我這就來了。
&rdquo 小紀道：&ldquo那姑娘呢？&rdquo 胡嫂子伸了頭向外，将手招着道：&ldquo喂！你來，你怕人，外面更可以讓人看到，還是到裡頭來躲着好些呢。
&rdquo 月英将右邊的袖子舉起來，放在口裡咬着，低了頭向裡走。
走到門口，見小紀坐在裡面笑嘻嘻的，放出一種輕薄的樣子來，手扶了門，趕快地向後縮着。
但是縮到房門口的時候，她自己忽然地省悟過來了，自己昨天下午，還隻吃大半碗油面，（注：為一種粗麥所磨之粉，作焦黃色，焙熟，以手撮而食，幹燥不易下咽。
）今天若是再不想法子，怕是那半碗油面，也是得不着。
這個人不是說過，可以給我們一塊錢嗎？若不敷衍他，這塊錢怎麼可以到手？因之隻在這忽然省悟之下，立刻就停止着，不再向後退了。
小紀斜了眼向她看去。
見她那條辮子雖然梳得溜光，然而面孔上，所抹的粉左一塊，右一塊，很是不勻，身上所穿的那件花布褂子，長平膝蓋，袖子有六七寸大，齊平了手腕，就算她臉子和身材，都長得合适，便是這種不入時的衣服，也把她穿醜了。
于是向胡嫂子連搖了幾下頭道：&ldquo怪不得你自己出馬，事情總是弄不好。
很好的人，你給她這樣地打扮，不是把肥肉蓋在蘿蔔底下敬客嗎？&rdquo 月英覺得他這話太糟踏人，可是一個姑娘家怎好和生人口角呢？而況還要求教他，隻瞪了他一眼，便算了。
胡嫂子道：&ldquo你這是怎麼講話，把人家大姑娘比肥肉。
&rdquo 小紀站起來，向她拱拱手道：&ldquo你若是和我吵嘴來了，你就請便，我是個有事的人，沒那些工夫。
你若是有事求我來了，我說這句譬方的話，你也不能怪我吧。
&rdquo 胡嫂子先是紅了臉，後就轉了笑容，因道：&ldquo哪個怪你，我不過是說，大姑娘當面，你說這話，難為情罷了。
&rdquo 說着，就伸手把月英拉了進來，笑道：&ldquo進來吧，那樣進不進，出不出的樣子，更是惹着别人家留意。
&rdquo 月英被她拉進來以後，随身就在牆角落裡，一張方凳上坐下。
這裡有一張兩屜小桌上面亂放着紙煙火柴茶碗破紙卷筆墨之類，而另外還有兩件東西，是讓窮人看不得的，便是這裡有一個大鍋塊，和一碟子韭菜炒肉絲。
而且那碟子上，擱了一雙筷子，仿佛是預備着人來吃一樣。
胡嫂子聞到那香味，早是吞下一口痰去，撅了一小塊鍋塊，好象鬧着玩似的，放到嘴裡去咀嚼着。
小紀并不理會，因道：&ldquo她臉上擦的是什麼粉。
&rdquo 将嘴向月英臉上一努。
胡嫂子道：&ldquo我們家哪有胭脂粉，這是剩的一點牙粉讓她抹上了。
&rdquo 小紀道：&ldquo胡嫂子，這是新烙得的鍋塊，好吃不好吃？&rdquo 胡嫂子又撅了一小塊下來，笑道：&ldquo好哇！你送我吃嗎？&rdquo 小紀道：&ldquo這算什麼？我請你二位都成。
不過有一層，你也得依我一件事。
我們這裡有女客，我去借些胭脂粉來，你和這姑娘，打扮一下。
說不定我還可以借一件衣服&hellip&hellip&rdquo 月英低了頭說搶着道：&ldquo我不！&rdquo 小紀并不看了她，卻看了胡嫂子。
胡嫂子道：&ldquo就是這麼一方鍋塊，你把它看得那樣重。
&rdquo 小紀道：&ldquo不忙呀，我既然請你二位，當然讓你二位吃飽。
我還有呢。
&rdquo 說着，他在他的鋪底下，小籃子裡，取出了一方鍋塊，又是一隻開了的罐頭，裡面還有一半鹹的榨菜。
笑道：&ldquo那桌上壺裡有熱茶，你們自己斟着喝罷，我去借東西去了。
&rdquo 說着，一溜煙地走了。
胡嫂子舉起了筷子，不問好歹就把韭菜炒肉絲，連連地吃
後來小紀直叫出胡嫂子來，聽到聲音了，這才敢問一句有什麼事。
小紀一肚子計策，可不是大聲可以嚷出來的，便道：&ldquo你既是睡了，不妨明天早上對你說，你不要忘了，一早就去找我，有一塊錢的買賣好做呢。
&rdquo 胡嫂子口裡叫着紀大哥慢走，跪在炕上，兩手就去亂抓衣服。
她發急道：&ldquo衣服那裡去了呢，誰拿了我的？紀家大哥，你稍微等等，我就來了。
喲？這是褲子，我當褂子穿了，怪不得穿不起來呢。
紀大哥，你站一會兒我就來了。
&rdquo 她低聲發急，高聲叫人，足忙了一陣子。
同炕的月英笑道：&ldquo舅娘急糊塗了，你不是把衣服打了個卷，當枕頭枕着嗎？&rdquo 胡嫂子喲了一聲搶着穿好了衣服，一面扣紐絆，一面摸索着來開大門。
黑暗中見個人影子突立在門口，雖然明知道是小紀，心裡頭倒有些砰砰亂跳，倒向後縮了兩步。
小紀道：&ldquo是胡嫂子嗎？&rdquo 胡嫂子道：&ldquo有什麼急事，摸了黑來找我。
&rdquo 小紀道：&ldquo我和那賈老爺說好了，約了明天早上，你帶了人去說話。
&rdquo 胡嫂子道：&ldquo他說了給我一塊錢嗎？&rdquo 小紀道：&ldquo那是我騙你起來的一句話。
&rdquo 胡嫂子呸了一聲，兩手就要來關上大門。
小紀道：&ldquo你千萬要去，那塊錢已經交給我了。
&rdquo 胡嫂子道：&ldquo真的嗎？你把錢交給我。
&rdquo 小紀頓了頓，笑道：&ldquo你不放心我，我也不放心你呢。
你明天早上，帶了人去了，我自然交給你。
&rdquo 說畢小紀抽身走了。
他心裡也就想好了，釣魚的人，少不得要費點香餌，偷雞的人，少不得要丢一把糧，就出一塊錢罷。
既肯出一塊錢，也就不怕胡嫂子不來了。
小紀很有把握地回到小西天去，自預備了明天所應辦的一些事情。
果然，到了次日早上六點多鐘，胡嫂子就帶了月英悄悄地走到小紀房間外面，先微微地咳嗽了兩聲。
小紀坐在屋子裡抽紙煙，眼望了屋頂，正在想心事，明明聽到，卻不理會。
胡嫂子隻好扶着門，伸進了個頭來，笑道：&ldquo紀大哥在屋子裡呢，怎麼不理我？&rdquo 小紀笑道：&ldquo我又不能隔牆看物，你在外邊不叫我，我怎麼知道你來了。
&rdquo 她扶着門走了進來，低聲笑道：&ldquo你不是叫我早上來嗎？我這就來了。
&rdquo 小紀道：&ldquo那姑娘呢？&rdquo 胡嫂子伸了頭向外，将手招着道：&ldquo喂！你來，你怕人，外面更可以讓人看到，還是到裡頭來躲着好些呢。
&rdquo 月英将右邊的袖子舉起來，放在口裡咬着，低了頭向裡走。
走到門口，見小紀坐在裡面笑嘻嘻的，放出一種輕薄的樣子來，手扶了門，趕快地向後縮着。
但是縮到房門口的時候，她自己忽然地省悟過來了，自己昨天下午，還隻吃大半碗油面，（注：為一種粗麥所磨之粉，作焦黃色，焙熟，以手撮而食，幹燥不易下咽。
）今天若是再不想法子，怕是那半碗油面，也是得不着。
這個人不是說過，可以給我們一塊錢嗎？若不敷衍他，這塊錢怎麼可以到手？因之隻在這忽然省悟之下，立刻就停止着，不再向後退了。
小紀斜了眼向她看去。
見她那條辮子雖然梳得溜光，然而面孔上，所抹的粉左一塊，右一塊，很是不勻，身上所穿的那件花布褂子，長平膝蓋，袖子有六七寸大，齊平了手腕，就算她臉子和身材，都長得合适，便是這種不入時的衣服，也把她穿醜了。
于是向胡嫂子連搖了幾下頭道：&ldquo怪不得你自己出馬，事情總是弄不好。
很好的人，你給她這樣地打扮，不是把肥肉蓋在蘿蔔底下敬客嗎？&rdquo 月英覺得他這話太糟踏人，可是一個姑娘家怎好和生人口角呢？而況還要求教他，隻瞪了他一眼，便算了。
胡嫂子道：&ldquo你這是怎麼講話，把人家大姑娘比肥肉。
&rdquo 小紀站起來，向她拱拱手道：&ldquo你若是和我吵嘴來了，你就請便，我是個有事的人，沒那些工夫。
你若是有事求我來了，我說這句譬方的話，你也不能怪我吧。
&rdquo 胡嫂子先是紅了臉，後就轉了笑容，因道：&ldquo哪個怪你，我不過是說，大姑娘當面，你說這話，難為情罷了。
&rdquo 說着，就伸手把月英拉了進來，笑道：&ldquo進來吧，那樣進不進，出不出的樣子，更是惹着别人家留意。
&rdquo 月英被她拉進來以後，随身就在牆角落裡，一張方凳上坐下。
這裡有一張兩屜小桌上面亂放着紙煙火柴茶碗破紙卷筆墨之類，而另外還有兩件東西，是讓窮人看不得的，便是這裡有一個大鍋塊，和一碟子韭菜炒肉絲。
而且那碟子上，擱了一雙筷子，仿佛是預備着人來吃一樣。
胡嫂子聞到那香味，早是吞下一口痰去，撅了一小塊鍋塊，好象鬧着玩似的，放到嘴裡去咀嚼着。
小紀并不理會，因道：&ldquo她臉上擦的是什麼粉。
&rdquo 将嘴向月英臉上一努。
胡嫂子道：&ldquo我們家哪有胭脂粉，這是剩的一點牙粉讓她抹上了。
&rdquo 小紀道：&ldquo胡嫂子，這是新烙得的鍋塊，好吃不好吃？&rdquo 胡嫂子又撅了一小塊下來，笑道：&ldquo好哇！你送我吃嗎？&rdquo 小紀道：&ldquo這算什麼？我請你二位都成。
不過有一層，你也得依我一件事。
我們這裡有女客，我去借些胭脂粉來，你和這姑娘，打扮一下。
說不定我還可以借一件衣服&hellip&hellip&rdquo 月英低了頭說搶着道：&ldquo我不！&rdquo 小紀并不看了她，卻看了胡嫂子。
胡嫂子道：&ldquo就是這麼一方鍋塊，你把它看得那樣重。
&rdquo 小紀道：&ldquo不忙呀，我既然請你二位，當然讓你二位吃飽。
我還有呢。
&rdquo 說着，他在他的鋪底下，小籃子裡，取出了一方鍋塊，又是一隻開了的罐頭，裡面還有一半鹹的榨菜。
笑道：&ldquo那桌上壺裡有熱茶，你們自己斟着喝罷，我去借東西去了。
&rdquo 說着，一溜煙地走了。
胡嫂子舉起了筷子，不問好歹就把韭菜炒肉絲，連連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