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回 未解飄零窺門憐少女 願聞困苦惜玉訪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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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杯子一杯，整天也不喝一回茶。
&rdquo 張介夫聽到說德國人那樣的喝啤酒，嗓子眼裡，骨嘟一下響，而且是脖子一伸，好像已經咽下一口痰去。
程志前在窗外暗中，看有燈的屋子裡，卻是看得很清楚，也不由得暗中好笑。
回頭看對過一個小跨院裡，燈光很亮，隔着玻璃門，見一個西洋人在桌上打字，那打字機軋軋作聲，他是頭也不擡。
大概這就是張介夫所說的德國人了。
他心想，這德國人來幹什麼的，明天倒要考察一下。
程志前在屋檐下徘徊了許久，于是憑空添了兩件心事。
到了次日早飯以後，見有兩個白種人，在外面大空院子裡駕試一輛汽車的機件，哄咚作響，就趁了這機會走出來，想和那白種人談話。
隻在這時，茶房帶進一個小腳婦人來，她手扶了門牆走路，笑着低聲道：&ldquo是那間屋裡。
&rdquo 說着，又回頭看看。
就叫道：&ldquo來！你不是要來看看洋房子嗎？快來！&rdquo 她一連叫了幾聲，院子門外走進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一見有人，低着頭，手扶了門就停頓着不敢進。
茶房道：&ldquo不要緊的，隻管進去。
這後面還有蓋的洋式窯洞子，前面還有大洋樓，都可以看看。
&rdquo 那姑娘大概也是有了好奇心，經茶房這樣一番吹噓，她就進了門。
但她不敢走廊子下，和程志前離着遠遠的，好去避免正面的沖突。
卻由院子正中心，繞了彎子走過去。
程志前看到，不由心裡一動，這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雖然不脫鄉下女子的樣子，卻還幹幹淨淨的，是個規矩人家女兒。
于是不由一得把訪問白種人的意思抛開，專一注意到姑娘身上去。
那小腳婦人卻已走到她身邊，扶了她的肩膀道：&ldquo不要緊的，這個地方，我熟得很，差不多每天來兩三回。
這裡的先生，一半都是熟人呢。
&rdquo 說着話，可就走到了張介夫門口。
茶房早是搶進房去，手叉了門簾子，笑着點點頭道：&ldquo你不信有鐵打的床，你進來看看。
&rdquo 那姑娘伸頭看看，似乎知道裡面有人，就對那小腳婦人道：&ldquo就在外面看看罷。
&rdquo 那小腳婦人在她肩上輕輕的拍了一下道：&ldquo你這孩子真沒出息。
聽到說好看，就要來看。
來了，又不進去。
有我陪着你，怕什麼？&rdquo 她說了這話，帶拉着那姑娘就進屋子來了。
程志前恍然大悟，這就是李士廉昨日所說的那位逃難的姑娘。
這姑娘在鹹陽渡船上曾碰到過的，所以想起來面貌很熟了。
人家既然是逃難的女孩子，就不應當算計人家，不免走過去，取點監視的意味看他們怎樣。
他想着，走過去時，便是李士廉也由屋子裡走來了。
聽到張介夫在屋子裡問了一句話，&ldquo這位姑娘也姓胡嗎？&rdquo 接着便道：&ldquo李先生程先生請進來坐，我這裡來了一位參觀的。
&rdquo 那姑娘在屋子裡，本來覺得受窘，見窗子外面又來了兩個人，就拉了小腳婦人走出來。
李士廉倒笑着向她點點頭道：&ldquo我也住在這裡，不坐一會兒去嗎？&rdquo 那女孩擡着眼皮對他看着微笑了一笑，将身子一閃，閃到屋檐的柱子下去了。
那小腳婦人跟着後面道：&ldquo不還要看看嗎？跑什麼？&rdquo 那姑娘笑道：&ldquo這樣多人，跑到人家屋子裡去，怪難為情的，走罷，我不看了。
&rdquo 那小腳婦人且不理她，卻向茶房丢了個眼色。
茶房站在房門口，又向屋子裡的張介夫看，看見他臉上有笑容，便向小腳婦人道：&ldquo她既是不要看了，你帶她到前面大樓下去玩玩罷。
等一會子，我送衣服到你家裡去。
&rdquo 那婦人微笑着點點頭，帶了那姑娘走了。
他們一走，這裡，就開始議論起來。
李士廉笑道：&ldquo倒是頂好的一個人，再修飾一下子，準是上中等人才。
&rdquo 張介夫口裡銜了卷煙，踏着拖鞋走出來，笑着向程志前道：&ldquo我是逢場作戲，聽到說這位姑娘，是投親不遇，要帶了兩代人賣身投靠的，我想這女孩子倒有心的，所以要看看。
李兄說的話不錯，我們是到這裡來謀事的，豈能夠做荒唐事。
&rdquo 程志前歎了一口氣，覺得不對，又微笑了一笑。
張介夫又不知道他是什麼命意，便向茶房道：&ldquo我們也不好讓人家白來一趟。
你看要給他幾毛錢？&rdquo 說着，伸手到衣服袋裡去摸着。
茶房答道：&ldquo錢倒是不要。
這胡家嫂子說了，這孩子一家三口，她是個少年寡婦，怎樣供養得起。
隻望趕快替這姑娘找個人家，作三房二房，都不拘，她有個奶奶有個娘，安頓得有飯吃就行了。
&rdquo 程志前兩手插在西服褲裡搖搖頭道：&ldquo這怕很難吧，若是作二房三房，上面少不得還有個大太太，本人能不能容納下去，還是問題呢？誰能保證養他家兩代的人呢。
&rdquo 茶房道：&ldquo人到了賣兒賣女，那也就先圖一飽再說，這些事情，也就顧不得了。
那年大旱，陝西女人，嫁到山西去的，總有好幾萬，無非今天說好了價錢，明天就走，哪個顧得了以後的事？我們也隻聽得災民嫁了出去，可沒有聽到說再回來的。
就說剛才來的這女孩子，便
&rdquo 張介夫聽到說德國人那樣的喝啤酒，嗓子眼裡，骨嘟一下響，而且是脖子一伸，好像已經咽下一口痰去。
程志前在窗外暗中，看有燈的屋子裡，卻是看得很清楚，也不由得暗中好笑。
回頭看對過一個小跨院裡，燈光很亮，隔着玻璃門，見一個西洋人在桌上打字，那打字機軋軋作聲，他是頭也不擡。
大概這就是張介夫所說的德國人了。
他心想，這德國人來幹什麼的，明天倒要考察一下。
程志前在屋檐下徘徊了許久，于是憑空添了兩件心事。
到了次日早飯以後，見有兩個白種人，在外面大空院子裡駕試一輛汽車的機件，哄咚作響，就趁了這機會走出來，想和那白種人談話。
隻在這時，茶房帶進一個小腳婦人來，她手扶了門牆走路，笑着低聲道：&ldquo是那間屋裡。
&rdquo 說着，又回頭看看。
就叫道：&ldquo來！你不是要來看看洋房子嗎？快來！&rdquo 她一連叫了幾聲，院子門外走進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一見有人，低着頭，手扶了門就停頓着不敢進。
茶房道：&ldquo不要緊的，隻管進去。
這後面還有蓋的洋式窯洞子，前面還有大洋樓，都可以看看。
&rdquo 那姑娘大概也是有了好奇心，經茶房這樣一番吹噓，她就進了門。
但她不敢走廊子下，和程志前離着遠遠的，好去避免正面的沖突。
卻由院子正中心，繞了彎子走過去。
程志前看到，不由心裡一動，這姑娘好像在哪裡見過，雖然不脫鄉下女子的樣子，卻還幹幹淨淨的，是個規矩人家女兒。
于是不由一得把訪問白種人的意思抛開，專一注意到姑娘身上去。
那小腳婦人卻已走到她身邊，扶了她的肩膀道：&ldquo不要緊的，這個地方，我熟得很，差不多每天來兩三回。
這裡的先生，一半都是熟人呢。
&rdquo 說着話，可就走到了張介夫門口。
茶房早是搶進房去，手叉了門簾子，笑着點點頭道：&ldquo你不信有鐵打的床，你進來看看。
&rdquo 那姑娘伸頭看看，似乎知道裡面有人，就對那小腳婦人道：&ldquo就在外面看看罷。
&rdquo 那小腳婦人在她肩上輕輕的拍了一下道：&ldquo你這孩子真沒出息。
聽到說好看，就要來看。
來了，又不進去。
有我陪着你，怕什麼？&rdquo 她說了這話，帶拉着那姑娘就進屋子來了。
程志前恍然大悟，這就是李士廉昨日所說的那位逃難的姑娘。
這姑娘在鹹陽渡船上曾碰到過的，所以想起來面貌很熟了。
人家既然是逃難的女孩子，就不應當算計人家，不免走過去，取點監視的意味看他們怎樣。
他想着，走過去時，便是李士廉也由屋子裡走來了。
聽到張介夫在屋子裡問了一句話，&ldquo這位姑娘也姓胡嗎？&rdquo 接着便道：&ldquo李先生程先生請進來坐，我這裡來了一位參觀的。
&rdquo 那姑娘在屋子裡，本來覺得受窘，見窗子外面又來了兩個人，就拉了小腳婦人走出來。
李士廉倒笑着向她點點頭道：&ldquo我也住在這裡，不坐一會兒去嗎？&rdquo 那女孩擡着眼皮對他看着微笑了一笑，将身子一閃，閃到屋檐的柱子下去了。
那小腳婦人跟着後面道：&ldquo不還要看看嗎？跑什麼？&rdquo 那姑娘笑道：&ldquo這樣多人，跑到人家屋子裡去，怪難為情的，走罷，我不看了。
&rdquo 那小腳婦人且不理她，卻向茶房丢了個眼色。
茶房站在房門口，又向屋子裡的張介夫看，看見他臉上有笑容，便向小腳婦人道：&ldquo她既是不要看了，你帶她到前面大樓下去玩玩罷。
等一會子，我送衣服到你家裡去。
&rdquo 那婦人微笑着點點頭，帶了那姑娘走了。
他們一走，這裡，就開始議論起來。
李士廉笑道：&ldquo倒是頂好的一個人，再修飾一下子，準是上中等人才。
&rdquo 張介夫口裡銜了卷煙，踏着拖鞋走出來，笑着向程志前道：&ldquo我是逢場作戲，聽到說這位姑娘，是投親不遇，要帶了兩代人賣身投靠的，我想這女孩子倒有心的，所以要看看。
李兄說的話不錯，我們是到這裡來謀事的，豈能夠做荒唐事。
&rdquo 程志前歎了一口氣，覺得不對，又微笑了一笑。
張介夫又不知道他是什麼命意，便向茶房道：&ldquo我們也不好讓人家白來一趟。
你看要給他幾毛錢？&rdquo 說着，伸手到衣服袋裡去摸着。
茶房答道：&ldquo錢倒是不要。
這胡家嫂子說了，這孩子一家三口，她是個少年寡婦，怎樣供養得起。
隻望趕快替這姑娘找個人家，作三房二房，都不拘，她有個奶奶有個娘，安頓得有飯吃就行了。
&rdquo 程志前兩手插在西服褲裡搖搖頭道：&ldquo這怕很難吧，若是作二房三房，上面少不得還有個大太太，本人能不能容納下去，還是問題呢？誰能保證養他家兩代的人呢。
&rdquo 茶房道：&ldquo人到了賣兒賣女，那也就先圖一飽再說，這些事情，也就顧不得了。
那年大旱，陝西女人，嫁到山西去的，總有好幾萬，無非今天說好了價錢，明天就走，哪個顧得了以後的事？我們也隻聽得災民嫁了出去，可沒有聽到說再回來的。
就說剛才來的這女孩子，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