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回 利重美人輕伧夫割愛 志高雙足健壯士投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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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看西方的情形,非出玉門關不可,因之我遲留在西安,不進不退的,就是等着這樣一個機會。
現在有了你二位組織旅行團到西邊去,那正是完全适合了我的意思。
&rdquo 郭卓然直待他把話說完,方才放開了手,坐到一邊去,向志前點頭笑道:&ldquo我一聽到周縣長說,程先生是到過一次甘肅的,我們就非常歡迎。
因為不是旅行趣味十分濃厚的人,他不能第二次再向那邊去。
上次由甯夏那條路到迪化,隻覺得那不過是新疆的一角,不能算是認識了新疆,這一次我們重新西去,是預備向南疆去。
&rdquo 志前十分高興,仿佛心裡頭那種痛快,無法可以表示出來,隻是坐在一邊,把兩隻手不住地搓着。
成石公笑道:&ldquo看程先生這情形,實在是我們一個同志。
聽說程先生願意到青海去,我們一定可以奉陪。
聽說甘肅西南角,還有個拉蔔楞族,我們打算去看看。
&rdquo 志前道:&ldquo我在蘭州,遇見過這一族人的,穿了紫色布的皮襖,袖子長到三尺多,衣長也隻有三尺多,頭戴尖頂帽子,倒有些象戲台上的皂班。
一雙高腰靴子,高平了膝蓋。
但是他們很強健,都能跑馬打槍。
&rdquo 成石公笑道:&ldquo談到人民的模樣,是新疆最有意味了。
看到纏回,我們誤認為是印度人。
看到南疆回人,我們誤認是土耳其人,其實是我們的同胞。
一個人隻要不辜負這兩隻腿,宇宙裡面,到處是知識的寶庫,隻怕我們自己不肯去尋找。
&rdquo 志前拍了兩腿笑道:&ldquo别的什麼,我不敢自負,若說這兩條腿,那倒是相當結實的。
&rdquo 周有容插嘴笑道:&ldquo那還不如我。
心既結實,皮肉也結實,心結實,是不接受老百姓的哀告,皮肉結實,那是好經受皮鞭子。
&rdquo 志前笑道:&ldquo周縣長又發牢騷了。
&rdquo 有容道:&ldquo我若不是為了内人一個在西安,我也跟了各位到西邊去。
我的目的不同,隻想到敦煌去看點東西。
&rdquo 卓然笑着搖搖頭道:&ldquo周縣長還是迷戀那石室裡會出文字之寶吧?若是還有石室文件,早也就弄得紙角都沒有了,還能等我們去搜羅嗎?不過談到敦煌縣,卻是有趣味的地方,那裡每一條街,是甘肅每一個縣名,每一個縣名的街上,就住的是那一縣的人,不但語言是那一縣的,而且婚嫁風俗,始終保持着那一縣的習慣。
&rdquo 有容笑道:&ldquo這倒奇了,為什麼那裡的居民,界限分得這樣的嚴哩?&rdquo 卓然道:&ldquo敦煌向來是個邊縣,并無人民,那裡的人民,全是甘肅各縣,調去駐防的。
換句話說,那裡也就是甘肅縮小的一省。
&rdquo 志前拍着手站起來道:&ldquo我這回到新疆去,可以去看看了。
&rdquo 卓然道:&ldquo到迪化去,是不經過敦煌的。
不過我們為了增加程先生的興趣起見,可以繞道到敦煌去看看的。
&rdquo 志前越聽了這話,越是感到興奮,笑道:&ldquo别人到西北來,都怕吃苦,但是我的理想不同,覺得是越能吃苦,越能增加興趣。
但不知道二位決定哪一天啟程?&rdquo 卓然道:&ldquo因為沒有了日子了,所以特意來到周縣長這裡來,請程先生過來商量。
我們打算明天上午就動身,不知道程先生可來得及?&rdquo 志前倒想不到行走得這樣子快,不覺口裡吸了兩口氣,現出躊躇的樣子,伸手摸了兩摸腰。
石公道:&ldquo假使程先生要展期一半天,也可以的。
因為我們和平涼一個朋友,商量好了,在那裡會面。
&rdquo 志前又沉思了一會子,忽然跳了起來道:&ldquo我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事,不過我有許多朋友,應當告辭一番。
其實我真走得匆忙,朋友也可以原諒的,我回頭拟一條告别的啟事,到報上去登幾天就是了。
&rdquo 有容道:&ldquo對了,大丈夫做事,要舉得起,放得下。
既是程先生決定了做這長途的旅行,這些應酬小節目,那就放到一邊去吧。
現在郭成兩公在我這裡談天,程先生可以回到自己房間裡去料理自己的私務。
你們還有什麼要在行期前接洽的,今天晚上,可以暢談一番,有未了的事,明天一早去辦,還是來得及的。
&rdquo 他說話時,倒是挺住了胸,面皮繃得緊緊的。
那樣子,倒是教别人跟着,不能不精神一振。
志前站起來,又連連地互相搓了幾下手,笑道:&ldquo大丈夫三字,我是不敢自負,不過周縣長提得起放得下這六個字的教訓,我是應當接受的。
&rdquo 說着,他很高興地跳躍着走了。
過了十八小時以後,是次日的中午了。
在小西天的門口,停了一輛長途汽車。
車上罩了黃番布的軟棚,棚上插了一面長方小旗,上寫着兩陲旅行團一行字。
小西天裡面正有幾個短衣服人,背了箱子網籃,向車上運送,在行李後面,跟着一大群人出來。
志前換了旅行的短裝,蓋着呢帽子,一手提了藤杖,一手提了照相匣子,滿臉是笑容,随在人叢中走了出來。
李士廉張介夫還有那教育廳的常秘書,都緊随在身後相送。
李士廉一路走着,一路向志前低聲道:&ldquo在西安混不到一點門路,回江南去,又不好意思。
假使有機會的話,我想也到蘭州去一趟。
聽說那邊對于江南去的人,多少總有些法子可想的。
我不及張先生,到底還得了一個職務。
&rdquo 介夫道:&ldquo唉!我們來的目的,也不僅是如此呀。
&rdquo 志前聽了這話,沒有作聲,隻是微笑。
看到有容同成郭二人站在車邊說話,也就迎上前去。
有容指着這長途汽車前面另一輛車子道:&ldquo你們路上不寂寞了。
那一輛車子,也是到蘭州去的。
&rdquo 志前向前面看時,正是那兩位德國人培爾同威廉,那德國通趙國富,也站在一處,他看到志前,遠遠的點了一個頭。
志前低聲道:&ldquo這不用說,他們是到蘭州去兜攬賣汽車的。
這可見交通到了什麼程度,外貨也就推銷到什麼程度。
&rdquo 常秘書微微的晃着頭,抖了一句文道:&ldquo我能往寇也能往。
&rdquo 郭卓然道:&ldquo我們走吧,我的意思,今天還想趕到邠縣。
&rdquo 志前于是手上取了帽子,走上車去,向四周拱着手,道是再見再見。
相送的人,也都脫帽子搖着相答。
正在這時,有一輛長途車子也停在小西天門口,車門開了,穿西裝的,穿長衫馬褂的,還有穿小袖子旗袍的太太,紛紛下來。
有人說,到了西安了,這就是小西天。
志前正打量着他們,石公在他身邊坐着的,卻笑道:&ldquo程先生出什麼神?旅館和人生一樣,去的是去,來者也正來呀。
&rdquo 志前擡起頭來,正想答複他這句話,卻看到南邊路沿白楊樹下,站了一對男女,男的是王北海,女的是朱月英。
志前笑着,向他們點了一個頭,他們已是深深地同鞠了一個躬。
志前點頭道:&ldquo好,一幕喜劇完了。
&rdquo 那汽車喇叭,嗚的一聲,好象答應一聲&ldquo不&rdquo!可是車子随了這聲喇叭,向一百零八站的大道邁進,以後完與不完,誰知道呢?
現在有了你二位組織旅行團到西邊去,那正是完全适合了我的意思。
&rdquo 郭卓然直待他把話說完,方才放開了手,坐到一邊去,向志前點頭笑道:&ldquo我一聽到周縣長說,程先生是到過一次甘肅的,我們就非常歡迎。
因為不是旅行趣味十分濃厚的人,他不能第二次再向那邊去。
上次由甯夏那條路到迪化,隻覺得那不過是新疆的一角,不能算是認識了新疆,這一次我們重新西去,是預備向南疆去。
&rdquo 志前十分高興,仿佛心裡頭那種痛快,無法可以表示出來,隻是坐在一邊,把兩隻手不住地搓着。
成石公笑道:&ldquo看程先生這情形,實在是我們一個同志。
聽說程先生願意到青海去,我們一定可以奉陪。
聽說甘肅西南角,還有個拉蔔楞族,我們打算去看看。
&rdquo 志前道:&ldquo我在蘭州,遇見過這一族人的,穿了紫色布的皮襖,袖子長到三尺多,衣長也隻有三尺多,頭戴尖頂帽子,倒有些象戲台上的皂班。
一雙高腰靴子,高平了膝蓋。
但是他們很強健,都能跑馬打槍。
&rdquo 成石公笑道:&ldquo談到人民的模樣,是新疆最有意味了。
看到纏回,我們誤認為是印度人。
看到南疆回人,我們誤認是土耳其人,其實是我們的同胞。
一個人隻要不辜負這兩隻腿,宇宙裡面,到處是知識的寶庫,隻怕我們自己不肯去尋找。
&rdquo 志前拍了兩腿笑道:&ldquo别的什麼,我不敢自負,若說這兩條腿,那倒是相當結實的。
&rdquo 周有容插嘴笑道:&ldquo那還不如我。
心既結實,皮肉也結實,心結實,是不接受老百姓的哀告,皮肉結實,那是好經受皮鞭子。
&rdquo 志前笑道:&ldquo周縣長又發牢騷了。
&rdquo 有容道:&ldquo我若不是為了内人一個在西安,我也跟了各位到西邊去。
我的目的不同,隻想到敦煌去看點東西。
&rdquo 卓然笑着搖搖頭道:&ldquo周縣長還是迷戀那石室裡會出文字之寶吧?若是還有石室文件,早也就弄得紙角都沒有了,還能等我們去搜羅嗎?不過談到敦煌縣,卻是有趣味的地方,那裡每一條街,是甘肅每一個縣名,每一個縣名的街上,就住的是那一縣的人,不但語言是那一縣的,而且婚嫁風俗,始終保持着那一縣的習慣。
&rdquo 有容笑道:&ldquo這倒奇了,為什麼那裡的居民,界限分得這樣的嚴哩?&rdquo 卓然道:&ldquo敦煌向來是個邊縣,并無人民,那裡的人民,全是甘肅各縣,調去駐防的。
換句話說,那裡也就是甘肅縮小的一省。
&rdquo 志前拍着手站起來道:&ldquo我這回到新疆去,可以去看看了。
&rdquo 卓然道:&ldquo到迪化去,是不經過敦煌的。
不過我們為了增加程先生的興趣起見,可以繞道到敦煌去看看的。
&rdquo 志前越聽了這話,越是感到興奮,笑道:&ldquo别人到西北來,都怕吃苦,但是我的理想不同,覺得是越能吃苦,越能增加興趣。
但不知道二位決定哪一天啟程?&rdquo 卓然道:&ldquo因為沒有了日子了,所以特意來到周縣長這裡來,請程先生過來商量。
我們打算明天上午就動身,不知道程先生可來得及?&rdquo 志前倒想不到行走得這樣子快,不覺口裡吸了兩口氣,現出躊躇的樣子,伸手摸了兩摸腰。
石公道:&ldquo假使程先生要展期一半天,也可以的。
因為我們和平涼一個朋友,商量好了,在那裡會面。
&rdquo 志前又沉思了一會子,忽然跳了起來道:&ldquo我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事,不過我有許多朋友,應當告辭一番。
其實我真走得匆忙,朋友也可以原諒的,我回頭拟一條告别的啟事,到報上去登幾天就是了。
&rdquo 有容道:&ldquo對了,大丈夫做事,要舉得起,放得下。
既是程先生決定了做這長途的旅行,這些應酬小節目,那就放到一邊去吧。
現在郭成兩公在我這裡談天,程先生可以回到自己房間裡去料理自己的私務。
你們還有什麼要在行期前接洽的,今天晚上,可以暢談一番,有未了的事,明天一早去辦,還是來得及的。
&rdquo 他說話時,倒是挺住了胸,面皮繃得緊緊的。
那樣子,倒是教别人跟着,不能不精神一振。
志前站起來,又連連地互相搓了幾下手,笑道:&ldquo大丈夫三字,我是不敢自負,不過周縣長提得起放得下這六個字的教訓,我是應當接受的。
&rdquo 說着,他很高興地跳躍着走了。
過了十八小時以後,是次日的中午了。
在小西天的門口,停了一輛長途汽車。
車上罩了黃番布的軟棚,棚上插了一面長方小旗,上寫着兩陲旅行團一行字。
小西天裡面正有幾個短衣服人,背了箱子網籃,向車上運送,在行李後面,跟着一大群人出來。
志前換了旅行的短裝,蓋着呢帽子,一手提了藤杖,一手提了照相匣子,滿臉是笑容,随在人叢中走了出來。
李士廉張介夫還有那教育廳的常秘書,都緊随在身後相送。
李士廉一路走着,一路向志前低聲道:&ldquo在西安混不到一點門路,回江南去,又不好意思。
假使有機會的話,我想也到蘭州去一趟。
聽說那邊對于江南去的人,多少總有些法子可想的。
我不及張先生,到底還得了一個職務。
&rdquo 介夫道:&ldquo唉!我們來的目的,也不僅是如此呀。
&rdquo 志前聽了這話,沒有作聲,隻是微笑。
看到有容同成郭二人站在車邊說話,也就迎上前去。
有容指着這長途汽車前面另一輛車子道:&ldquo你們路上不寂寞了。
那一輛車子,也是到蘭州去的。
&rdquo 志前向前面看時,正是那兩位德國人培爾同威廉,那德國通趙國富,也站在一處,他看到志前,遠遠的點了一個頭。
志前低聲道:&ldquo這不用說,他們是到蘭州去兜攬賣汽車的。
這可見交通到了什麼程度,外貨也就推銷到什麼程度。
&rdquo 常秘書微微的晃着頭,抖了一句文道:&ldquo我能往寇也能往。
&rdquo 郭卓然道:&ldquo我們走吧,我的意思,今天還想趕到邠縣。
&rdquo 志前于是手上取了帽子,走上車去,向四周拱着手,道是再見再見。
相送的人,也都脫帽子搖着相答。
正在這時,有一輛長途車子也停在小西天門口,車門開了,穿西裝的,穿長衫馬褂的,還有穿小袖子旗袍的太太,紛紛下來。
有人說,到了西安了,這就是小西天。
志前正打量着他們,石公在他身邊坐着的,卻笑道:&ldquo程先生出什麼神?旅館和人生一樣,去的是去,來者也正來呀。
&rdquo 志前擡起頭來,正想答複他這句話,卻看到南邊路沿白楊樹下,站了一對男女,男的是王北海,女的是朱月英。
志前笑着,向他們點了一個頭,他們已是深深地同鞠了一個躬。
志前點頭道:&ldquo好,一幕喜劇完了。
&rdquo 那汽車喇叭,嗚的一聲,好象答應一聲&ldquo不&rdquo!可是車子随了這聲喇叭,向一百零八站的大道邁進,以後完與不完,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