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回 作嫁固難賣身憐商品 為奴亦樂破産說農家
關燈
小
中
大
，你心裡也不難受嗎？&rdquo
月英這才站起來道：&ldquo你沒有來，我知道往那裡走？我這條身子，可不是我自己的呢？&rdquo
她說着這話，用袖子擦着眼淚跟了胡嫂子向外走去。
志前向胡嫂子後影，歎了一口氣道：&ldquo這樣的忙着賣人，也不知道得多少好處。
&rdquo 胡嫂子偏是把這句話聽到了，将身子向後一抽，回轉頭，也歎一口氣道：&ldquo好處？不挨罵，也就了不得了。
&rdquo 說到這裡，她臉上似乎也不好看，低了頭勿勿的就走。
志前料着這裡還有原因，可是當他要追着去問她的時候，她已經是走遠了。
志前站在屋檐下背了兩手在身後，向他們的去路，正有點望着出神，忽然身旁有了很輕微聲音，叫了一聲老爺。
趕快留心看時，卻是個老頭子，他那件藍布夾襖，不少的補釘，兩隻伸起來的袖子，口上像挂花邊似的，其窮也可想見。
他的手上，捧了一隻泥燒的駱駝，而且是殘缺了半隻腿的。
志前很是愕然，他這幅形相，又捧了這樣一個東西站在身邊，想不到他命意所在，這老頭子倒也領會了，拱拱手道：&ldquo程老爺，你忘了嗎？上次多謝你的好意，給了水我喝，又給了點心我吃。
我是在這後院作瓦匠的老頭子。
&rdquo 志前哦了一聲道：&ldquo原來是你老漢。
可是瘦得多了。
&rdquo 再注意到他的臉上，腮幫子瘦得都尖成鳥喙了。
額頭上一層層地疊着紋，和嘴上根根直豎的胡子，這都可以格外露出老态來。
他點了兩點頭，又歎一口氣道：&ldquo人老了是不中用了，隻一場病，又老了十歲了。
程老爺，我到你屋子裡去說兩句話，可以嗎？&rdquo 志前見他兩手捧了那泥器駱駝，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已是老大不忍，聽了這話，更覺這老人是窮而有禮，便攙着他一隻手胳臂道：&ldquo老人家，你還客氣些什麼，隻管進來吧。
&rdquo 他連說不可當，抖顫了兩腿，走進了屋子來。
站定了，立刻又和志前作了兩個揖，這才把那駱駝放在桌上。
指着道：&ldquo程老爺，你看這東西怎麼樣？&rdquo 志前笑道：&ldquo老人家，你請坐罷。
不要這樣稱呼，你若客氣，叫我一聲先生好了。
&rdquo 他扶了桌子，顫巍巍地要在椅子上坐下，可是看到志前還站着呢，他又站起來了。
問道：&ldquo真的，程老&hellip&hellip不，程先生，你看這東西怎麼樣？是的，現在文明的人，都不願人家稱呼老爺的。
&rdquo 志前因他這樣的要求，去賞鑒那駱駝，倒是不得不看看。
于是兩手捧起駱駝來，仔細看了一看，笑道：&ldquo這自然是一樣古物，但是我很外行，你叫我評，我是評不出一點道理來的。
&rdquo 老人伸了一個粗糙的食指，連連地點了幾下道：&ldquo這樣的東西，古董店裡很多。
但是那十停有九停是靠不住的，這東西雖然殘了一隻腿，是我侄兒子在鄉下挖出來的，總算是真的古董。
&rdquo 志前對于這個是真是假，并沒有考量的必要，這老頭再三的聲明着，倒叫人不明白他用意所在，莫不是要出賣這樣東西？于是向他笑道：&ldquo你若是要我來定個真假，我是沒有法子說，不過既是令侄由鄉下親自挖出來的，那決不能錯。
&rdquo 老人道：&ldquo既是程先生相信了，那總可以表明我一點微意，這個駱駝，我是特意拿來送先生。
&rdquo 志前呵唷了兩聲，站起來向他回了兩個揖道：&ldquo這萬不敢當。
而況我是客邊人，拿了這古董，也沒地方擱它。
&rdquo 老人道：&ldquo先生，你若是為了避嫌疑不肯受下，我們也就沒得說了。
若是說沒有地方擱，這句話我不相信，因為到西安來的人，哪個不帶幾樣古董走。
這東西統共不到一尺長，說是不好擱，這話是說不過去。
&rdquo 志前道：&ldquo你老人家身體似乎還不大好，先請坐，有話我們慢慢地商量。
&rdquo 說着，近前兩步，将老人扶着坐了下來。
這才拖了一個方凳子，和他靠近坐着，笑道：&ldquo你老人家應當明白，真古董是很值錢的東西，有道是無功不受碌，無緣無故，我怎好收你這樣好的古玩呢？&rdquo 老人伸了一伸脖子，好像他是有許多話要說出來。
隻是這個帽子不大好提起，所以他不着一個字，隻是先談笑了一笑，把話又忍回去了。
志前道：&ldquo老人家，你有什麼話，隻管說罷。
你這樣大的年紀，就是說錯了也不要緊。
&rdquo 老人看了一看他的顔色，這才拱手道：&ldquo不瞞你說，我家裡原來也不窮，鄉下很有畝地。
隻因為在前三年，陝西還沒有禁煙，我們是種大煙種窮了。
我那侄子原也認識幾個字，又種了多年莊稼，力氣也是有的。
逃了幾年荒在外，因為現在家鄉太平了，這才回家去。
可是在逃荒之後，
志前向胡嫂子後影，歎了一口氣道：&ldquo這樣的忙着賣人，也不知道得多少好處。
&rdquo 胡嫂子偏是把這句話聽到了，将身子向後一抽，回轉頭，也歎一口氣道：&ldquo好處？不挨罵，也就了不得了。
&rdquo 說到這裡，她臉上似乎也不好看，低了頭勿勿的就走。
志前料着這裡還有原因，可是當他要追着去問她的時候，她已經是走遠了。
志前站在屋檐下背了兩手在身後，向他們的去路，正有點望着出神，忽然身旁有了很輕微聲音，叫了一聲老爺。
趕快留心看時，卻是個老頭子，他那件藍布夾襖，不少的補釘，兩隻伸起來的袖子，口上像挂花邊似的，其窮也可想見。
他的手上，捧了一隻泥燒的駱駝，而且是殘缺了半隻腿的。
志前很是愕然，他這幅形相，又捧了這樣一個東西站在身邊，想不到他命意所在，這老頭子倒也領會了，拱拱手道：&ldquo程老爺，你忘了嗎？上次多謝你的好意，給了水我喝，又給了點心我吃。
我是在這後院作瓦匠的老頭子。
&rdquo 志前哦了一聲道：&ldquo原來是你老漢。
可是瘦得多了。
&rdquo 再注意到他的臉上，腮幫子瘦得都尖成鳥喙了。
額頭上一層層地疊着紋，和嘴上根根直豎的胡子，這都可以格外露出老态來。
他點了兩點頭，又歎一口氣道：&ldquo人老了是不中用了，隻一場病，又老了十歲了。
程老爺，我到你屋子裡去說兩句話，可以嗎？&rdquo 志前見他兩手捧了那泥器駱駝，都有些戰戰兢兢的已是老大不忍，聽了這話，更覺這老人是窮而有禮，便攙着他一隻手胳臂道：&ldquo老人家，你還客氣些什麼，隻管進來吧。
&rdquo 他連說不可當，抖顫了兩腿，走進了屋子來。
站定了，立刻又和志前作了兩個揖，這才把那駱駝放在桌上。
指着道：&ldquo程老爺，你看這東西怎麼樣？&rdquo 志前笑道：&ldquo老人家，你請坐罷。
不要這樣稱呼，你若客氣，叫我一聲先生好了。
&rdquo 他扶了桌子，顫巍巍地要在椅子上坐下，可是看到志前還站着呢，他又站起來了。
問道：&ldquo真的，程老&hellip&hellip不，程先生，你看這東西怎麼樣？是的，現在文明的人，都不願人家稱呼老爺的。
&rdquo 志前因他這樣的要求，去賞鑒那駱駝，倒是不得不看看。
于是兩手捧起駱駝來，仔細看了一看，笑道：&ldquo這自然是一樣古物，但是我很外行，你叫我評，我是評不出一點道理來的。
&rdquo 老人伸了一個粗糙的食指，連連地點了幾下道：&ldquo這樣的東西，古董店裡很多。
但是那十停有九停是靠不住的，這東西雖然殘了一隻腿，是我侄兒子在鄉下挖出來的，總算是真的古董。
&rdquo 志前對于這個是真是假，并沒有考量的必要，這老頭再三的聲明着，倒叫人不明白他用意所在，莫不是要出賣這樣東西？于是向他笑道：&ldquo你若是要我來定個真假，我是沒有法子說，不過既是令侄由鄉下親自挖出來的，那決不能錯。
&rdquo 老人道：&ldquo既是程先生相信了，那總可以表明我一點微意，這個駱駝，我是特意拿來送先生。
&rdquo 志前呵唷了兩聲，站起來向他回了兩個揖道：&ldquo這萬不敢當。
而況我是客邊人，拿了這古董，也沒地方擱它。
&rdquo 老人道：&ldquo先生，你若是為了避嫌疑不肯受下，我們也就沒得說了。
若是說沒有地方擱，這句話我不相信，因為到西安來的人，哪個不帶幾樣古董走。
這東西統共不到一尺長，說是不好擱，這話是說不過去。
&rdquo 志前道：&ldquo你老人家身體似乎還不大好，先請坐，有話我們慢慢地商量。
&rdquo 說着，近前兩步，将老人扶着坐了下來。
這才拖了一個方凳子，和他靠近坐着，笑道：&ldquo你老人家應當明白，真古董是很值錢的東西，有道是無功不受碌，無緣無故，我怎好收你這樣好的古玩呢？&rdquo 老人伸了一伸脖子，好像他是有許多話要說出來。
隻是這個帽子不大好提起，所以他不着一個字，隻是先談笑了一笑，把話又忍回去了。
志前道：&ldquo老人家，你有什麼話，隻管說罷。
你這樣大的年紀，就是說錯了也不要緊。
&rdquo 老人看了一看他的顔色，這才拱手道：&ldquo不瞞你說，我家裡原來也不窮，鄉下很有畝地。
隻因為在前三年，陝西還沒有禁煙，我們是種大煙種窮了。
我那侄子原也認識幾個字，又種了多年莊稼，力氣也是有的。
逃了幾年荒在外，因為現在家鄉太平了，這才回家去。
可是在逃荒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