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回 僻地輕官遠來強項令 華廳盛宴外有可憐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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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程志前這方面,很知道張李二人,都是俗不可耐的鑽官蟲。
但是人家客客氣氣的前來打招呼,決不好意思置之不理。
所以張介夫帶着那谄笑的态度來,卻也隻好含了笑容,請他坐下。
然而他是有他的做法的,于是伸手到懷裡去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個蘭布小包卷來,透開了包卷,裡面又是白手絹包子。
再打開白手絹包來,有一張紅紙托子,上面托住了兩件玉器。
一件是綠了半環的指環,一件是雕刻精細的小玉馬。
程志前卻有點愕然,莫非他兼作玉器生意,前來拉攏買賣的不成?張介夫卻是笑嘻嘻的,将兩隻手托住了那紅紙托子,送到程志前面前,笑道:&ldquo這點東西,不成敬意。
&rdquo 程志前更呆住了。
彼此毫無交誼,為什麼要他送這樣的禮品?這如何敢接他的?連連地搖着手道:&ldquo不敢當,不敢當,怎好受這樣的重惠。
&rdquo 張介夫将玉器放在桌上,拱了兩拱手道:&ldquo我也知道程先生是不肯賞光的,但是我若是說明了,程先生就可以賞收了。
我有一個同鄉,在西安城裡,做販賣古董生意。
我今天去看他,他就随意地送了我這兩件東西,也不是毫無意思的。
意思以為我認識政界的人多,有到西安來買古董的,托我介紹一二。
我想他把這東西送給我那是白糟塌了,而且總也要值三四十塊錢,我實在不便用。
程先生是個交際廣闊的人,有道是寶劍贈與烈士,我就送給程先生了。
&rdquo 志前兩手相推道:&ldquo那越發是不敢當。
你想,張先生和他是同鄉都不便白得他的東西,我與他未曾一面,怎樣好收這三四十元的貴重物品呢?&rdquo 張介夫笑道:&ldquo程先生覺得收下之後,非感謝不可的話,那就領我的情好了。
&rdquo 程志前道:&ldquo無功不受祿,這樣的重惠,我是萬萬不能捧領的。
&rdquo 張介夫兩手扶了桌沿,作出一個極犯難的樣子,望了玉器道:&ldquo程先生真是不肯收下,我也沒有法子,不過兄弟面子上太下不去了。
我和李士廉兄同程先生都是初交。
士廉常到程先生屋子裡來坐,而且還請程先生吃飯去。
到了兄弟這裡,不想就是送東西給程先生,程先生也是不賞臉。
&rdquo 志前這就不由呵呵了一聲道:&ldquo兄弟何德何能,卻蒙張先生這樣的台愛,實在不敢當。
既是這樣的說了,我權且收下,等到張先生需要什麼東西的時候,我再來還禮。
&rdquo 張介夫聽到他說肯收下了,臉上就有了笑容,便拱手道:&ldquo兄弟什麼也不需要,若是送了朋友的東西,立刻就想朋友還禮,這人也就未免太不知自愛了,還到什麼地方去找知己呢?&rdquo 程志前見他如此殷勤送禮,那必是有所求的,且看他求的是什麼事。
如若小事一樁,就答應了,省得他隻管來糾纏。
若是不好辦的事,那也就可以老老實實地回斷了他,說是辦不到。
于是請他在對面坐下,敬過了一遍茶煙。
張介夫說了幾句閑話,然後就談到本省混差事的事請上來。
因笑道:&ldquo像程先生在西安這樣交遊廣闊,上自主席,下至各位廳長局長沒有一個不認識的,何不在本省找一個位置,這比在教育界要清閑得多了。
&rdquo 程志前笑道:&ldquo那也是各人的興趣不同,兄弟為人,頗不合于作官。
再說,我們無所求于人的時候,主席也好,廳局長也好,那都是朋友,等到你去求人,就不是朋友了。
&rdquo 張介夫默然。
微笑了一笑,因道:&ldquo聽說此地建設廳高廳長和程先生至好。
&rdquo 志前道:&ldquo也是到西安來才認識的。
&rdquo 張介夫笑道:&ldquo他很應酬程先生呵!&rdquo 志前算明白了,必定是高鶴峰請客的事,他也知道了,便笑道:&ldquo是的,明天又要叨擾他一餐飯。
不過那是作賠客,他并非專門請我。
&rdquo 張介夫心裡有一句話要說,可又不好猛然地說了出來,隻管出神,眼望了桌上發呆。
在他視線下,卻發現了一張字條,那字條上寫的是朱月英十七歲,原籍湖南衡州,居甘肅業已三代。
今逃命來西安,欲賣身為人作妾,上有寡母及祖母,均寄居舅氏家,終日不得一飽。
就是這樣一段文字,上下都沒有套語,不像曆,也不像是信件。
程志前知道他是在注意看着,便笑道:&ldquo張先生看了這字條,有些不懂所以吧?&rdquo 張介夫本不是注意這張字條,但是人家問了,隻好笑答道:&ldquo對了,這女孩子的相貌長的也還不錯。
像程先生這樣有身份的人,在這裡新娶一位如夫人,這很算不得什麼!何不出幾個錢,把她救出苦海!&rdquo 程志前笑道,&ldquo若是我有那種豪興的話,我也不必到西安來納妾,在上海,在北平,這樣的機會,恐怕是多得不可勝數。
我和内人感情很不錯,若讨了妾,内人一定會離婚的。
娶了一個生人,丢了一個結發女人,那可不合算。
有人讨了姨太太,而太太不會生氣的,那倒不妨試試,張先生你怎麼樣?&rdquo 說着,向張介夫微微一笑。
張介夫始而是不曾考慮,笑答道:&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 這個我字剛一出口,他想到自己
但是人家客客氣氣的前來打招呼,決不好意思置之不理。
所以張介夫帶着那谄笑的态度來,卻也隻好含了笑容,請他坐下。
然而他是有他的做法的,于是伸手到懷裡去摸索了一陣,摸出一個蘭布小包卷來,透開了包卷,裡面又是白手絹包子。
再打開白手絹包來,有一張紅紙托子,上面托住了兩件玉器。
一件是綠了半環的指環,一件是雕刻精細的小玉馬。
程志前卻有點愕然,莫非他兼作玉器生意,前來拉攏買賣的不成?張介夫卻是笑嘻嘻的,将兩隻手托住了那紅紙托子,送到程志前面前,笑道:&ldquo這點東西,不成敬意。
&rdquo 程志前更呆住了。
彼此毫無交誼,為什麼要他送這樣的禮品?這如何敢接他的?連連地搖着手道:&ldquo不敢當,不敢當,怎好受這樣的重惠。
&rdquo 張介夫将玉器放在桌上,拱了兩拱手道:&ldquo我也知道程先生是不肯賞光的,但是我若是說明了,程先生就可以賞收了。
我有一個同鄉,在西安城裡,做販賣古董生意。
我今天去看他,他就随意地送了我這兩件東西,也不是毫無意思的。
意思以為我認識政界的人多,有到西安來買古董的,托我介紹一二。
我想他把這東西送給我那是白糟塌了,而且總也要值三四十塊錢,我實在不便用。
程先生是個交際廣闊的人,有道是寶劍贈與烈士,我就送給程先生了。
&rdquo 志前兩手相推道:&ldquo那越發是不敢當。
你想,張先生和他是同鄉都不便白得他的東西,我與他未曾一面,怎樣好收這三四十元的貴重物品呢?&rdquo 張介夫笑道:&ldquo程先生覺得收下之後,非感謝不可的話,那就領我的情好了。
&rdquo 程志前道:&ldquo無功不受祿,這樣的重惠,我是萬萬不能捧領的。
&rdquo 張介夫兩手扶了桌沿,作出一個極犯難的樣子,望了玉器道:&ldquo程先生真是不肯收下,我也沒有法子,不過兄弟面子上太下不去了。
我和李士廉兄同程先生都是初交。
士廉常到程先生屋子裡來坐,而且還請程先生吃飯去。
到了兄弟這裡,不想就是送東西給程先生,程先生也是不賞臉。
&rdquo 志前這就不由呵呵了一聲道:&ldquo兄弟何德何能,卻蒙張先生這樣的台愛,實在不敢當。
既是這樣的說了,我權且收下,等到張先生需要什麼東西的時候,我再來還禮。
&rdquo 張介夫聽到他說肯收下了,臉上就有了笑容,便拱手道:&ldquo兄弟什麼也不需要,若是送了朋友的東西,立刻就想朋友還禮,這人也就未免太不知自愛了,還到什麼地方去找知己呢?&rdquo 程志前見他如此殷勤送禮,那必是有所求的,且看他求的是什麼事。
如若小事一樁,就答應了,省得他隻管來糾纏。
若是不好辦的事,那也就可以老老實實地回斷了他,說是辦不到。
于是請他在對面坐下,敬過了一遍茶煙。
張介夫說了幾句閑話,然後就談到本省混差事的事請上來。
因笑道:&ldquo像程先生在西安這樣交遊廣闊,上自主席,下至各位廳長局長沒有一個不認識的,何不在本省找一個位置,這比在教育界要清閑得多了。
&rdquo 程志前笑道:&ldquo那也是各人的興趣不同,兄弟為人,頗不合于作官。
再說,我們無所求于人的時候,主席也好,廳局長也好,那都是朋友,等到你去求人,就不是朋友了。
&rdquo 張介夫默然。
微笑了一笑,因道:&ldquo聽說此地建設廳高廳長和程先生至好。
&rdquo 志前道:&ldquo也是到西安來才認識的。
&rdquo 張介夫笑道:&ldquo他很應酬程先生呵!&rdquo 志前算明白了,必定是高鶴峰請客的事,他也知道了,便笑道:&ldquo是的,明天又要叨擾他一餐飯。
不過那是作賠客,他并非專門請我。
&rdquo 張介夫心裡有一句話要說,可又不好猛然地說了出來,隻管出神,眼望了桌上發呆。
在他視線下,卻發現了一張字條,那字條上寫的是朱月英十七歲,原籍湖南衡州,居甘肅業已三代。
今逃命來西安,欲賣身為人作妾,上有寡母及祖母,均寄居舅氏家,終日不得一飽。
就是這樣一段文字,上下都沒有套語,不像曆,也不像是信件。
程志前知道他是在注意看着,便笑道:&ldquo張先生看了這字條,有些不懂所以吧?&rdquo 張介夫本不是注意這張字條,但是人家問了,隻好笑答道:&ldquo對了,這女孩子的相貌長的也還不錯。
像程先生這樣有身份的人,在這裡新娶一位如夫人,這很算不得什麼!何不出幾個錢,把她救出苦海!&rdquo 程志前笑道,&ldquo若是我有那種豪興的話,我也不必到西安來納妾,在上海,在北平,這樣的機會,恐怕是多得不可勝數。
我和内人感情很不錯,若讨了妾,内人一定會離婚的。
娶了一個生人,丢了一個結發女人,那可不合算。
有人讨了姨太太,而太太不會生氣的,那倒不妨試試,張先生你怎麼樣?&rdquo 說着,向張介夫微微一笑。
張介夫始而是不曾考慮,笑答道:&ldquo我&hellip&hellip&rdquo 這個我字剛一出口,他想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