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業 | 徐轉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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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必問他：&ldquo有沒有門路呢？&rdquo
他沉重地搖頭。
不熟稔世故的女人急了，發出怨聲：&ldquo世界上哪有比你再無用的？以後叫我們靠什麼？我們總是人，人是要吃飯&hellip&hellip像你，先前簡直不必讨老婆，生兒子，多害一批人&hellip&hellip&rdquo 說着那婦人重重地拍着懷孕四五月的膨脹的腹部，要把胎兒打落下來似的，恐吓男人。
龍水受了刺激，怒吼了。
&ldquo你這個婊子，那麼糊塗！我喜歡不做事？喜歡餓肚子的嗎？&rdquo 他埋怨女人不體量他的苦衷。
剛從外面碰了釘子回來，又不給他一點家庭的溫暖，一些同情，反而說些有刺的話刺傷他。
于是，拳頭對準她的鼻子揮過去，并未落下，他笑了：&ldquo婊子你真是天日不知。
&rdquo 老婆就說：&ldquo你不管，我當真做婊子去。
&rdquo 當他去詢問工作時，店東們照例都用同一的話拒絕他。
&ldquo龍水，到别家設法去吧，我們的夥計早就定了，夠了。
&rdquo &ldquo再添雇我一個好嗎？&rdquo &ldquo人多了，有什麼用處？&rdquo &ldquo不拿你工錢，就是吃你的飯，糊糊口，好嗎？&rdquo &ldquo就是你自己帶飯米來也不成！&rdquo 堅決地被拒絕，在這時刻，龍水搔着頭發，抽動着眼皮，悲苦地反省一下：&ldquo自家簡直一個小錢也不值了！&rdquo 天注定勞苦到死的龍水，在家閑了三個月，手腳便綿軟無力，好像病後一般的萎靡，對一切感到虛無、空洞；每天在沉，卻總不到底。
到底，大約是死了罷。
他渴望着工作。
他蔔課，卦中說子牙八十遇文王。
自己年紀也并不大。
當他在店的日子，把喝酒的意義看作比吃飯重要，到四十齡的今日，才體味着吃飯的難處。
他近乎瘋狂，整日整夜想着想不通的問題。
本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現在卻呶呶不休。
吃飯的時候，突然地，他放下手中的碗。
&ldquo人為什麼天天吃飯？而又天天大便？不吃飯，不大便，和一株樹一樣不好嗎？啊，啊&hellip&hellip天生人，它就特地和人作對，折磨人。
&rdquo他以為他在受折磨。
他因此歎息了。
這種古怪可笑的思想不斷地發生，他且毫無罪惡地希望一個做酒的同行死去。
他就常常詛一個林九索。
那是個在本鎮上一家酒坊工作的老夥計。
他們二人生平沒有絲毫惡感，這真如俗話說的：你莫吃它，它就吞你。
有九索就無龍水。
龍水隻單純愚蠢地想着：&ldquo他死了，我就補他的缺&hellip&hellip&rdquo因之，龍水便無端地懷恨了他，甚至于真用木人頭去詛咒老朋友及早翻天。
有一次龍水晚上做夢，夢中那酒坊裡的夥計，果真死掉了，可是那店家雇了另外一種人補了他的缺位，并沒有雇用龍水，于是在夢中他不知羞恥荷荷地哭将起來。
老婆一巴掌打在臉上，把他弄醒，問他：&ldquo為什麼哭？&rdquo 就說：&ldquo林九索死了。
&rdquo &ldquo林九索死了關你什麼事，他又不是你的幹爹娘舅，你哭！&rdquo &ldquo能糊口就行了。
&rdquo近來這句話幾乎成為他生活和工作的一句口号了。
最終龍水在離家十五裡的大别鎮，一家酒坊住下了，隻吃飯，不拿工錢，替東家做工。
貪小便宜的店東，雖明白龍水手腳，
不熟稔世故的女人急了，發出怨聲：&ldquo世界上哪有比你再無用的？以後叫我們靠什麼？我們總是人，人是要吃飯&hellip&hellip像你，先前簡直不必讨老婆，生兒子，多害一批人&hellip&hellip&rdquo 說着那婦人重重地拍着懷孕四五月的膨脹的腹部，要把胎兒打落下來似的，恐吓男人。
龍水受了刺激，怒吼了。
&ldquo你這個婊子，那麼糊塗！我喜歡不做事？喜歡餓肚子的嗎？&rdquo 他埋怨女人不體量他的苦衷。
剛從外面碰了釘子回來，又不給他一點家庭的溫暖，一些同情，反而說些有刺的話刺傷他。
于是，拳頭對準她的鼻子揮過去，并未落下，他笑了：&ldquo婊子你真是天日不知。
&rdquo 老婆就說：&ldquo你不管，我當真做婊子去。
&rdquo 當他去詢問工作時，店東們照例都用同一的話拒絕他。
&ldquo龍水，到别家設法去吧，我們的夥計早就定了，夠了。
&rdquo &ldquo再添雇我一個好嗎？&rdquo &ldquo人多了，有什麼用處？&rdquo &ldquo不拿你工錢，就是吃你的飯，糊糊口，好嗎？&rdquo &ldquo就是你自己帶飯米來也不成！&rdquo 堅決地被拒絕，在這時刻，龍水搔着頭發，抽動着眼皮，悲苦地反省一下：&ldquo自家簡直一個小錢也不值了！&rdquo 天注定勞苦到死的龍水，在家閑了三個月，手腳便綿軟無力，好像病後一般的萎靡，對一切感到虛無、空洞；每天在沉，卻總不到底。
到底，大約是死了罷。
他渴望着工作。
他蔔課，卦中說子牙八十遇文王。
自己年紀也并不大。
當他在店的日子，把喝酒的意義看作比吃飯重要，到四十齡的今日，才體味着吃飯的難處。
他近乎瘋狂，整日整夜想着想不通的問題。
本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現在卻呶呶不休。
吃飯的時候，突然地，他放下手中的碗。
&ldquo人為什麼天天吃飯？而又天天大便？不吃飯，不大便，和一株樹一樣不好嗎？啊，啊&hellip&hellip天生人，它就特地和人作對，折磨人。
&rdquo他以為他在受折磨。
他因此歎息了。
這種古怪可笑的思想不斷地發生，他且毫無罪惡地希望一個做酒的同行死去。
他就常常詛一個林九索。
那是個在本鎮上一家酒坊工作的老夥計。
他們二人生平沒有絲毫惡感，這真如俗話說的：你莫吃它，它就吞你。
有九索就無龍水。
龍水隻單純愚蠢地想着：&ldquo他死了，我就補他的缺&hellip&hellip&rdquo因之，龍水便無端地懷恨了他，甚至于真用木人頭去詛咒老朋友及早翻天。
有一次龍水晚上做夢，夢中那酒坊裡的夥計，果真死掉了，可是那店家雇了另外一種人補了他的缺位，并沒有雇用龍水，于是在夢中他不知羞恥荷荷地哭将起來。
老婆一巴掌打在臉上，把他弄醒，問他：&ldquo為什麼哭？&rdquo 就說：&ldquo林九索死了。
&rdquo &ldquo林九索死了關你什麼事，他又不是你的幹爹娘舅，你哭！&rdquo &ldquo能糊口就行了。
&rdquo近來這句話幾乎成為他生活和工作的一句口号了。
最終龍水在離家十五裡的大别鎮，一家酒坊住下了，隻吃飯，不拿工錢，替東家做工。
貪小便宜的店東，雖明白龍水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