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福 | 前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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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子裡的煤火爆着微響，老太太從沙發靠手邊撈着了那個鐵簽子，把爐子的門打開了，紅的火頭上飏着碧焰，浮動的微弱的火光映照在老太太的臉上。
天已晚了，屋中還無燈光。
老太太看看爐裡的火焰，覺得自己像是浮在水上，晚飯時吃下的&ldquo衛生&rdquo的東西老是鲠着在心上，總似乎還有些氣味，怪不好受。
小孫六六充滿了快樂跑進屋裡來，她望着爐邊的老太太說：&ldquo奶奶，你真像個菩薩，像個貼了金的菩薩。
嘿！天黑了，我來開燈。
&rdquo她走去扭電燈機關，踮着腳那隻手還仍然夠不着。
&ldquo唉！我開不着，奶奶，我六歲了怎麼還不長高呀，我去叫媽來開。
&rdquo 老太太望着六六出去後，她一手扶着沙發背，想站起來去開電燈。
這時節六六的媽媽卻進來了，一眼看見老太太站起來了，趕忙又扶着她坐下，順手把燈扭亮了。
屋子裡陡然一亮，老太太隻覺得眩目，趕忙閉着眼睛。
六六看了看老太太的座位，然後說：&ldquo奶奶，太近火爐邊不合衛生，老這樣坐着也悶了吧，您坐過這邊來，換換地方新鮮些。
&rdquo說了就把另一大沙發上的錦墊拍着，安置停當，來扶老太太。
老太太微笑着換了個座位，除了燈光刺眼，她覺得和坐在那邊一樣。
外面屋子裡的無線電收音機放出了抑揚的歌聲，六六的哥哥攜着六六從外面屋子裡進來了。
&ldquo奶奶，這時有好音樂，八百銀子一點鐘，快到外面客廳裡聽音樂去。
&rdquo &ldquo奶奶快去呀！我來替你拿烘籠。
&rdquo六六随即提起了烘籠。
老太太記起&ldquo音樂是助消化的東西&rdquo，且記起别的話語，隻得站起身來。
老太太起身扶着六六的哥哥後，六六趕忙跑上前開了門。
到了大客廳裡。
&ldquo奶奶坐在這裡吧，六六把烘籠放在這裡。
&rdquo六六的嫂嫂說着扶着老太太坐在一把新派怪不好看的矮沙發裡，老太太把腳蹬在烘籠上，覺得這烘籠連腳全都是累贅。
收音機随即放出尖嗓子的歌聲，客廳裡全是快樂的面孔，老太太假笑着，仿佛是這歌聲把她刺激得這樣的。
在她那皺紋的笑容裡，好像表示了一千個不願聽，然而還得勉強聽下去。
六六的侄兒青青和聰聰進來了，後面還跟着進來一個白而胖的客人。
客人一進門就俯身問候了老太太，接着又說：&ldquo老太太，您真是好福氣！這麼些個子子孫孫。
&rdquo 客人即刻轉過頭去和六六的哥哥談起來了，老太太聽見些什麼&ldquo政治經濟&rdquo&ldquo公債地産&rdquo，她不懂得。
她在想：都說好福氣，什麼好福氣？ 聰聰和青青走到她身旁，把小手擱在膝頭上，為老太太述說日裡出去在馬路上看見的事事物物。
老太太覺得好聽。
她想跟着他們的話，假設一道馬路，把那些事事物物全擺上去，但是熱鬧的馬路在她的印象中很模糊，總擺不真切。
于是她便想起她所熟悉的小鎮市那一條窄窄的街道，那裡住的有朱鄉約、王四癞子、劉寡婦。
她不管這街道已住了多少人，仍然還把聰聰青青說的那些事事物物搬上去，于是那小街完全改變了樣子，顯得熱鬧起來了。
她覺得真的好看，真的熱鬧。
可是青青和聰聰不管奶奶腦子裡想些什麼，卻把話說到别的方面去了。
他們說一本童話。
兩人為童話的内容和寓意意見不一，即刻争吵起來了。
老太太的幻景被打斷後，擡起頭來茫然地望着他們。
&ldquo聰聰，鬧什麼！&rdquo想那麼問，卻并未開口。
那位白胖客人留下一屋子雪茄煙味兒，打着哈哈走去了。
六六的哥哥關閉了收音機，老太太清靜了許多。
但她覺得這清靜不是她所要的。
她要的是一家中人大大小小皆不注意她，盡她自在地消化消化吃的食物。
青青和聰聰仍然在争吵，他們的父親因此便要考他們的功課，聰聰的英語
天已晚了，屋中還無燈光。
老太太看看爐裡的火焰，覺得自己像是浮在水上，晚飯時吃下的&ldquo衛生&rdquo的東西老是鲠着在心上，總似乎還有些氣味，怪不好受。
小孫六六充滿了快樂跑進屋裡來，她望着爐邊的老太太說：&ldquo奶奶，你真像個菩薩，像個貼了金的菩薩。
嘿！天黑了，我來開燈。
&rdquo她走去扭電燈機關，踮着腳那隻手還仍然夠不着。
&ldquo唉！我開不着，奶奶，我六歲了怎麼還不長高呀，我去叫媽來開。
&rdquo 老太太望着六六出去後，她一手扶着沙發背，想站起來去開電燈。
這時節六六的媽媽卻進來了，一眼看見老太太站起來了，趕忙又扶着她坐下，順手把燈扭亮了。
屋子裡陡然一亮，老太太隻覺得眩目，趕忙閉着眼睛。
六六看了看老太太的座位，然後說：&ldquo奶奶，太近火爐邊不合衛生，老這樣坐着也悶了吧，您坐過這邊來，換換地方新鮮些。
&rdquo說了就把另一大沙發上的錦墊拍着，安置停當，來扶老太太。
老太太微笑着換了個座位，除了燈光刺眼，她覺得和坐在那邊一樣。
外面屋子裡的無線電收音機放出了抑揚的歌聲，六六的哥哥攜着六六從外面屋子裡進來了。
&ldquo奶奶，這時有好音樂，八百銀子一點鐘，快到外面客廳裡聽音樂去。
&rdquo &ldquo奶奶快去呀！我來替你拿烘籠。
&rdquo六六随即提起了烘籠。
老太太記起&ldquo音樂是助消化的東西&rdquo，且記起别的話語，隻得站起身來。
老太太起身扶着六六的哥哥後，六六趕忙跑上前開了門。
到了大客廳裡。
&ldquo奶奶坐在這裡吧，六六把烘籠放在這裡。
&rdquo六六的嫂嫂說着扶着老太太坐在一把新派怪不好看的矮沙發裡，老太太把腳蹬在烘籠上，覺得這烘籠連腳全都是累贅。
收音機随即放出尖嗓子的歌聲，客廳裡全是快樂的面孔，老太太假笑着，仿佛是這歌聲把她刺激得這樣的。
在她那皺紋的笑容裡，好像表示了一千個不願聽，然而還得勉強聽下去。
六六的侄兒青青和聰聰進來了，後面還跟着進來一個白而胖的客人。
客人一進門就俯身問候了老太太，接着又說：&ldquo老太太，您真是好福氣！這麼些個子子孫孫。
&rdquo 客人即刻轉過頭去和六六的哥哥談起來了，老太太聽見些什麼&ldquo政治經濟&rdquo&ldquo公債地産&rdquo，她不懂得。
她在想：都說好福氣，什麼好福氣？ 聰聰和青青走到她身旁，把小手擱在膝頭上，為老太太述說日裡出去在馬路上看見的事事物物。
老太太覺得好聽。
她想跟着他們的話，假設一道馬路，把那些事事物物全擺上去，但是熱鬧的馬路在她的印象中很模糊，總擺不真切。
于是她便想起她所熟悉的小鎮市那一條窄窄的街道，那裡住的有朱鄉約、王四癞子、劉寡婦。
她不管這街道已住了多少人，仍然還把聰聰青青說的那些事事物物搬上去，于是那小街完全改變了樣子，顯得熱鬧起來了。
她覺得真的好看，真的熱鬧。
可是青青和聰聰不管奶奶腦子裡想些什麼，卻把話說到别的方面去了。
他們說一本童話。
兩人為童話的内容和寓意意見不一，即刻争吵起來了。
老太太的幻景被打斷後，擡起頭來茫然地望着他們。
&ldquo聰聰，鬧什麼！&rdquo想那麼問，卻并未開口。
那位白胖客人留下一屋子雪茄煙味兒，打着哈哈走去了。
六六的哥哥關閉了收音機，老太太清靜了許多。
但她覺得這清靜不是她所要的。
她要的是一家中人大大小小皆不注意她，盡她自在地消化消化吃的食物。
青青和聰聰仍然在争吵，他們的父親因此便要考他們的功課，聰聰的英語